怀歆面色淡然:“这都是我们少年人之间的笑谈,还希望古兄莫为外人道哉。”
古骜郑重地道:“我定然不会说的。”
“啧啧啧,你莫要听他谦虚!”云公子吃完了饭,拿起手帕擦嘴,对古骜道:“怀家驻守上郡,皇上都要礼让三分。怀家公子说句话怎么了?谁还敢吃了你不成?”
怀歆闻言又咳嗽了一番,好不容易把胸中之气喘平了,终是道:“我虽比不上雍家那位俊杰,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尚可。只可惜……这天下,如今还没有能让我怀歆甘心服侍的人主啊……”
“喔?那雍家的那位,不入你的眼?”云公子打趣地问道。
“他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怀歆缓缓地斟酌着字句:“……忠勇精诚,目如鹰隼,步如豺豹,可惜胸襟却无海纳百川的气量……”
聊话间,三人都陆续用完了饭,各自收拾了碗筷,云公子将食盒整理好,站起身对怀歆道:“那我明日再来。”
“走好。”
云公子又与古骜告辞,“我走了。”
古骜点点头:“走好。”便也目送他离去,看着云公子渐行渐远身影,最后湮没在一片翠竹中了,古骜不禁问怀歆道:“怀兄,这位究竟是……?”
怀歆道:“……你说云卬啊……他是院首山云子的幼子。”
古骜闻言一愣,没想到这位云公子竟然是自己夫子的夫子家中人,转念一想,又随即坦然,不禁叹道:“也只有简夫子的老师山云子这样的大才,才能养出如此钟灵隽秀的公子呀!”
“……喔?……你师从的简夫子,可是辽阳简氏的简璞?”怀歆原本迷蒙的眼神微微一亮。
“正是。”古骜没有注意到怀歆神态的变化,仍围绕着前一个话题道:“你与云公子看起来真要好,真是难觅知己……”
说着,古骜叹了一口气,又不由得想起了田榕,心下黯然……自从田榕出了门,就有些怪怪的,昨日居然还说了“我也要买锦衣”这样一句话,令古骜失语了许久。今日古骜见怀歆与云卬聊得畅然,自己在一边听着,几乎一句话也插不上,便不由得钦羡。
古骜在芒砀山的时候,尚有父亲古贲事事开导解惑,可如今初到山云书院,离家却是远了的。简夫子又访友去了,尚不曾至。古骜自己也形单影只起来。今日一见怀歆云卬如此,便生出一股向往之情。
怀歆闻言放下了书,看了一眼古骜,郑重地道:“……云公子不是我的知己。”
古骜一怔:“为何?”
“……云公子……不过是觉得有趣才与我交谈……当做笑谈来听……”怀歆淡淡地叙述着, “……且即便听在耳中,亦激不起他建功立业之心……可我言之于口,却不是当做笑谈来讲……他问我的事,都是我昼思夜想,才侥幸推断而出……” 说着怀歆冷静地点评道:“云公子,少年人,猎奇心罢了。”
古骜微怔:“既然如此,你却为何要与他讲?”
听了古骜的问话,怀歆不禁抬起眼,目光相交……从昨夜起,他便自以为分析透了古骜,今日遇见又增了自己判断,想到元蒙院中古骜品评那些世家族子的话:“躺在功劳簿上”“尸位素餐”确是实情之断,鞭辟入里;适才论七史,见识也不凡;再者他既能师从“狂生简璞”,应该是个质朴勇直之人……思及此处,怀歆便升起一股心心相惜之意,慨然叹道:“……古兄……你要知道,这世上终究是曲高和寡,独来独往,亦是孤单呀!”
古骜立即道:“我愿意日后日日都来聆听怀兄之教诲。”
怀歆点点头道:“我明日还在此处等你。”
***
竹林隐蔽下,翠色幽幽。古骜与怀歆闲聊了几句后,两人便又各自看起书来。
静静地坐了一下午,等日尽斜阳的时候,两人便又相邀一道回舍。走出了竹林,面前一片开阔,古骜举目向夕阳望去,看见夕阳辉色的映照下,不远处的阁楼上正聚集着这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而云卬也正在其中,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一个锦衣少年走上前去,靠近了云卬,似乎是说了什么,云卬扬起袖子,火冒三丈地将少年赶走了。古骜一怔。
怀歆见古骜驻足,便也站在一边,遥指着那一幕,对古骜说:“又是一人呐!”
古骜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皱了眉,见情势尚能看出些端倪,便说:“看来是有人惹恼云公子了。”
怀歆意有所指地看了古骜一眼:“……这正是你得了云公子青眼的因由。”
“喔?”古骜挑眉。
“……云公子平日里……可是从不予人假以辞色的,今日却偏偏对你初见之下便有盛情……你不想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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