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翊锦宫离开后,心中莫名生出恼意。只觉某个小女子实在可恶,不在他跟前,却那绝色的容颜总是在眼前晃动。他不由自主地在别的女子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失望之余,便愈发想见她。
他自幼冷情冷性,以家国天下为己任,对女色毫不在意。对女子的认知,本就极少,与女子相处更谈不上什么经验。与她的每一点每一滴,都不过随心而动。他心里极想得到她,却又不愿意让她委屈伤心,如那日姑苏荷塘中,她泪眼盈盈,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愤恨,如此又有何意趣?
他忘不了第一眼见她的情形,她立在香雪花林之中,轻灵盈秀,似下世游玩的仙子,悠远澄定,遗世独立,仿佛凡尘一应俗物,都与她无关。他想要的合该是这样的她。
如今可好,娶了一堆女人,却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方才那林贵人,模样虽佳,可在他看来与苏嫔并无太多差别,也与他所见诸多闺阁秀丽无太多差别。
让他索然无味。
宫里的规矩,宫嫔入宫,皇帝合该按照位分高低一一召幸。可他如今脸色沉凝欲回东华宫,又有哪个敢说个不字?
周宁福跟在后头,只道这林贵人真够不争气的,皇上都进了门了还留不住。现下让他如何与太后交代?
他小跑几步跟上帝王,压了声音到:“皇上,要不要去别的宫里看看?”
一个冰冷的目光落下,他瞬间颤了几颤,后悔自己多嘴。倒是他糊涂了,在这大昭禁中,得罪皇上可比得罪太后严重多了。
周宁福本以为皇上是回东华宫歇息,不想却只是换了身衣裳。
“朕出宫去走走,若是太后问起,你可知道该怎么回答?”
“奴才知道。”皇上这样晚还出宫,这一群佳丽都锁不住皇上的心么?或许是那看上去娇滴滴的林贵人做了什么惹恼皇上了?
太后自栖隐寺回宫,对皇上颇多关怀,大约是想补一补这些年来的有些疏冷的母子情意。她不知道,如今坐拥天下乾坤独断的年轻天子早就不是当年那冷峻安静的年幼太子,她的这份关怀,也不知能入多少进他的心里。
每每皇上出宫,他都要欺瞒太后,周宁福有些忐忑。他这差事,着实不好当。
周宁福胡思乱想着,纳兰徵已经大步走出东华宫。
想见她的念头一旦兴起,便在心头越烧越盛。他出了西昭门时,才恍然想起,如今月挂中天,只怕她已然睡下了。
很容易就找到沈府宅邸。国公府庞大幽深,但是朱门大户的布局多半相似,路上几个仆役丫头也极容易避过。他找进莹心院时,正见一个中年妇人疾步走出,差点撞个正着。他从后面将她打晕了过去,这才闪身入内。
他这番夜探香闺的行止,着实太失光明磊落。若是被谏院那群老臣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模样。
莫说谏院,就是眼下自己急着见的小女子,大约知道了也要生气的。说不定先时的种种心思手段都要付诸东流。
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心想,他便看一眼她就是了,不然今夜如何都不能安睡的。
本以为她已经入睡,不想屋内一盏半亮烛火,照见一个坐在地毯的小小身影。小小的身子围成一团,手上捧了什么,安静而专注。
脚步落在地毯上,发出极轻的响声。他这会儿倒也没想过要躲起来,只好奇不知她在做什么,竟这样专注。
专注也就罢了,还一身单衣坐在地上不一动不动,如今春寒尚且料峭,她这柔弱的身子骨,说不定会坐出什么病来。
沈天玑正瞧到另一个精妙段落,内中将个男女之事描述的详尽又美妙,她此刻脑子晕晕然,平常束缚着她的一应道德礼法,都弥散起来,心道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妙事,也不知经历起来是否真同这书中所言的极致舒爽。
臆想之余,忽感灯影晃动,身后罩下高大的影子,瞬间将她小小的身子全部盖住。眼前忽然昏暗下来,她下意识转头,却见高大修长的身影半弯下腰,修韧有力的双臂将她一把从地上抱起来。
沈天玑懵了,手上的书啪一声掉到地上。
他本只是想让她站起来,不料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浑身软绵绵的。他便干脆走了几步,将她径直抱到床上。
那床是暖玉桃红色的纱帐,绣着精美的暗色似锦团花,柔软飘逸,像幻境彩云。
沈天玑更懵了,身子一落到床上,一双水润的眼睛直勾勾瞅了他半日,“你……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待男子回答,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没在做梦吧?”
她话语里透出的潜在之意让男子心头一喜,坚毅的脸廓上溢出明彩笑意来。殊不知,他着实想多了,因沈天玑虽然梦到过他,可多半不是因想他,而是因他的强势和霸道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她便偶有所梦罢了。
当然,即便是因此,她能梦见他,他也觉得很好。
他拉住那只往自己的娇嫩小脸上使劲儿捏的小手,这才发现此刻的沈天玑有些不对劲儿。
明眸水润,脸色娇红,嫣红的唇色仿佛涂过蜜一般,光泽盈盈,引人心动。
偏她此刻还直勾勾看着她,敲了半日,也没辨出眼前这男子到底是真是幻。
她身上清淡的果酒香气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心头一动,缓缓将握在大掌中的雪葱嫩指放到唇间轻轻一吻,
“你这……可是喝醉了?”他的嗓音低缓醇厚,响在夜色中仿佛低回吟咏的乐曲。
沈天玑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却未曾听清他说了什么。手上拂过软润的触觉,她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歪着头自言自语道:“你是孟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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