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还未亮透,蒙着一层灰纱,漪涟与司徒巽二人跨马启程,由商道南下。
隔日,过承阳府,依仗公验,畅通无阻。
五日时,于竹里小镇休息半日,换第三匹快马。
六日晚间,入苍梧府境内。
几日长途跋涉中,漪涟几度察觉出异端,恐时机不对打草惊蛇,她故作无恙一路快马奔波。趁着眼下入镇歇脚,她将马牵至一颗榕树下拴好,于暮色中回望来时古道,“你有没有察觉到?”
司徒巽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小镇走去,“商道来往人多,不易判断。今日走小道,气息不好藏,不过没有察觉到有杀意。”
漪涟别过脸,不置可否。
大约是她和陆宸从不勤加苦练,杀意这种东西,她从没感觉到。她就弄不明白,好好的人往面前一站,能觉察出什么气息?除非三月不洗澡,自个儿臭出味道来。
“我原想在京城多留几日,让你有机会查查姝妃的事。可前脚刚出太师府,后头就有人盯着,这是我为什么着急离开的理由。”后边鬼鬼祟祟的家伙,她已经留意了许久。
漪涟本是闲来无事,想往城里吃碗馄饨,顺道逛逛京城大街是否像传说中那样花红柳绿。甩了太师府一干护卫后,居然还有人跟在后头。她向柳文若打听,君珑的眼线遍布京城各处,走在街上你都不敢肯定哪个路人是真的,说不定君珑一声令下,卖着茶叶蛋的能直接给你逮回太师府去。
既然不是君珑的人,因何跟踪?漪涟自觉没有价值。
司徒巽谨慎处事,应当也不会暴露身份。
君珑的可能性最大,可一路跟来苍梧又怎么算?这不得不令她重新想想。
“敌暗我明,不可轻举妄动。先看看这位来客有何目的再说。”司徒巽打算道,“前头是紫霞镇,苍梧府最边境处。先休息一晚,明日进城?”
紫霞镇有些特别,虽然被朝廷划到苍梧府境内,实际地处在苍梧河之外,以致很多城民有排外心理,心怀偏见。一来二去,就有这么个说法,过了苍梧河,才算苍梧地。
连着几日奔波劳累,漪涟确实疲惫,点头答允,“听你的。”
他们落脚的顺意客栈是紫霞镇内一家傍山小店,后窗与山峦尽在咫尺,掌柜称之为观山雅居。谁知一入夜,举目漆黑,除却蛙声此起彼伏,四下压根无景可赏。这不是观山,简直是被蒙了良心的掌柜给拐进了山沟里。
漪涟自认为是俗人,睡得踏实就好。可任凭她翻来覆去把被子捣鼓成圆润的团,依旧无法入眠。外头摊贩早已歇业,彻底打消了她喝小酒的念头。琢磨着要不学诗人感慨一番?推窗一看,太阳穴顿时突突跳的发疼。
其实她的要求不高,你给点萤火,能塑造扑流萤的意境;你给点明火,能抒发下满腔热情;你哪怕给撮鬼火,她也能编个百鬼夜行。谁想老天连个光点都没给,前窗后窗一概是乌漆墨黑。
这是她和陆宸的通病,庸俗。没有花草蝴蝶、星光月色就是写不出诗。
记得阿爹曾给陆宸请了个先生,秉承着寓教于乐的信念带着陆宸踏青春游。路过山下一小村,师傅见田园美景颇有感慨,有意让陆宸赋诗一首,好将几日所学融会贯通。那会儿的陆宸玩心未收,哪里有认真听先生讲学,什么平仄押韵,他压根搞不清楚,胡诌的本事倒是挺厉害。既然是田间赋诗,那要讲究真性情,只听他气沉丹田,张口吟了首极其直白的打油诗。
‘石下一枝花,河上一头鸭,问君哪里来?山脚一人家。’
师傅听完嘴角一抽,为了不打击新学少年的积极性,勉强点评了一句,至少写实。隔天自称无能,甩手回乡。
漪涟自知在这方面,她没本事向陆宸嘚瑟,一本《陆离记》,只求通俗易懂,不求超凡脱俗。她突然想起了那支檀香木笔,百无聊赖之下就取出来看,连同青花瓷笔一起。
君珑说这瓷笔是织贤堂的仿品,她不擅此道,于金铃阁中亦不曾细看,只觉着笔杆上的青花釉色生动明快,至少算得仿品中的上乘之作。不过她更加属意于檀香木笔,触手温润,香气幽雅,写出的小字秀而不软,极合她的习惯。
‘给叔写信。’君珑临别之言。
漪涟苦恼。陆华庄统共就那点地,让信鸽一路拽着贵妃步绕一圈用不上半时辰。此次抵京,也是托了太师府的人传口信给阿爹报平安。
写什么好?
沾均了墨汁,她考虑良久,下笔道,‘今日刚抵苍梧,一路平顺。不知京中情形如何……’
皱了皱眉,揉了!死板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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