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房间里一片沉寂,空气如同凝固般,一种微妙的气氛从房间中央向其他所有的角落扩散,众人微弱的喘息是此刻如同泥淖般令人窒息的空间中唯一的声音。
萧瑜小心地坐正身体,动了动仍旧绑在身后的双手。长时间的捆绑让他的指节僵硬麻木,连动一动都有些勉强。不过他得感谢哈瓦勒手下对于自己守卫森严度的自信,没有将他整个上身都绑住。
“你也是骑士吗?”不远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萧瑜挑眉,终于有人发话了么?他仔细地感受着绑住双手的皮绳的纹理,舔了舔因为干燥而裂开的嘴唇,试图将视线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是外部的光线丝毫未曾透入这个房间,视野中只有一片黑暗:“我暂且可以算鲍德温殿下的手下。另外,我需要和你们的团长谈话。”
话音刚落,黑暗中便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房间内其他人听到萧瑜所说的内容,开始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萧瑜凝神听去,只隐隐捕捉到“殿下”、“国王”、“得救”的字样。
众人的骚动只持续了几秒便停了下来,因为之前那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盖过了这个空旷而不见一丝光亮的空间内所有声音。
咳嗽声慢慢停息了下来,只是所有人都能听出来那人费劲压抑着的痛苦。周围陆续响起几声带着关心的轻唤声:“团长……”
“没事。”声音的主人强忍住快要出口的咳嗽,压低了声线向周围的几人安慰道,接着,他转向萧瑜的方向,用着依旧沙哑,此刻甚至是变得粗嘎难听的声音严肃地说道:“我便是这个骑士团的团长海因茨,你说。”
“鲍德温王子正在前来扎尔卡的路上,若是顺利的话诸位可以安全回到王国境内,只是诸位被抓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怕是哈瓦勒的阴谋,‘血狼’的名声恐怕不需要我强调诸位也是知道的。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落到他手上的?”
以鲍德温和萧瑜所得到的消息,这支骑士团的队伍并没有正面对上哈瓦勒的军队,并非在小规模的遭遇战中被俘,而是在王国边境,靠近哈瓦勒管辖区域的时候被他所抓——每年经过那块区域的骑士多得很,哈瓦勒也没有什么反应,这次特意抓这支队伍,必然有他的原因。
“我们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军队——不,确切地说那应该不止是他的军队。”旁边一个年轻的声音蓦然插入,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从杰拉什到阿杰隆,他在这两个城市间的山谷和森林中都安置了自己的军队。之后我们打算继续打探扎尔卡的情况,结果被哈瓦勒发现了。”
另一个较成熟的声音补充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不仅是这两个城市之间,王国边境的几个城市都被他安置了军队。”
萧瑜思考着哈瓦勒军队中的士兵数量,心下有些疑惑,心念电转间注意到刚刚那个年轻的声音说的“不止是他的队伍”,皱紧了眉头问道:“为何说不止是他的军队?”
年轻的声音继续回到:“不止是他的旗帜,我还看到了法蒂玛的绿旗。”
思及阿迪勒已经前来扎尔卡与哈瓦勒会合,萧瑜不意外骑士团见到了埃及的军队,只是塔勒城下一战让他想到大马士革的努|尔丁将自己手下精锐部队派往南边拉姆的动向,此刻阿迪勒的部队能够绕过南部努|尔丁所派遣用以震慑埃及的军队,动作必然不会太大,毕竟努|尔丁手下的精锐数目不是仅凭哈瓦勒能够处理掉的。
想到这里,萧瑜心下有个模糊的猜测,阿迪勒所带的军队不会太多,否则藏不住太大的动静——而现在,王国的边境仍没有什么紧急的消息传回去。
正想说什么,门外开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房间内所有的声音霎时消失,萧瑜明显感觉到了大厅内众人一瞬间紧张的情绪。
大门被一个士兵缓缓打开,蓦然射入房间内的光线让已经习惯黑暗的萧瑜反射性的闭了闭眼。此刻打在地面上的光线已经变成了红色,在门框的切割下形成一个拉长的棱形。
待适应从外部射入的光线,萧瑜重新睁开了眼睛,只是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幕让他的瞳孔蓦地紧紧缩了一下。
开门的是一名身着黑色鳞甲的穆斯林士兵,阳光照射下,众多鳞片般排列着的铁甲泛着森冷的光芒,让人无端感受到压抑的窒息感。他身后,正站着一名同样装束的士兵,那人脸上是与前面的士兵如出一辙的冷漠与厌恶,正皱眉望着手中拖着的物件——那是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骑士。
被他拖在身后的骑士满脸是血,紧紧闭着眼,从那扭曲的五官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此刻是清醒着的——他的手指不时地弹动着,鼻翼微微翕张,若是没看到这些,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具尸体,而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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