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人彻底被吓傻了。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先前听闻兰姨娘和秦如薇受责难,不过是想着借机来声讨大房的人。谁知不过短短时间内,一转眼,反倒他们成了被责罚、被驱逐的那个。
一时之间,府里哭嚎声不止。却都是真心实意的为己哀嚎,再没了先前那种气势汹汹的模样。
因着霍玉殊一句“二房的人再不得入伯府”,他手底下的侍卫给秦兰氏行杖刑的时候,直接将人拖到了伯府的大门外,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地对她行刑。
一板子一板子打下去,外面看不到伤处,却实打实的全都杖在了骨肉深处。疼得人哀哀直叫,旁人还瞧不出到底打得有多重。
秦兰氏的叫声引来了路人的围观。
有好事者见着这些个行刑的侍卫不像是伯府中人,便问了句是哪里来的。
旁边负责拦住围观者的侍卫中有人耳尖听到了,并未去答,而是虎目圆睁,怒视周围,道,这处不准围观。又命令众人尽数散去。
有个汉子不服,悄声嘀咕了几句,被侍卫抽刀一亮给吓到了,赶紧连连后退。
侍卫又呵斥了几句,‘无意间’道出自己和兄弟们的来处。
众人恍然一惊,这才意识到,此刻对着伯府先前的老太太发威的,并非是一向谦和的明远伯爷,而是当今圣上。
如果是明远伯对着秦兰氏行杖责,旁人会觉得在道义上有些说不过去。再怎样,也是秦兰氏一手将他带大。那样太过忘恩负义。
但这如果是皇帝下的令,那便不同了。
一个知晓些内情的妇人在旁悄声对周围的人说道:“听说这位,”她指指秦兰氏,“以往的时候就把伯府的权利握在自己手里,半分也不让大房的人沾。如今被皇上这般责罚,指不定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呢。”
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
有赞明远伯宽容大度的,说这些年来他都对秦兰氏处处礼让,就算是前些时候分家,亦是行事妥帖。
也有唾弃秦兰氏的行为的。毕竟就算她养大了伯爷几个人,使的用的也全都是伯爷继承下来的家业。不过是花伯爷的银子雇上些人罢了,根本都不用她费心费力。只要安排下去,让手底下人去做便成了。
众说纷纭。但,大体上的意思是相同的,那就是伯爷宽厚仁爱,皇上圣明体恤。
至于秦兰氏……
偶有几个想为她说几句话的,看看周围的风向,努力了半晌,最终没能出口。
谁肯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来被人诟病?
三十杖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当真不长。
不过大家说了会儿话的功夫,那边哀叫的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众人齐齐抬头看了眼,瞧见秦兰氏瘫软在地的窘迫模样,议论声再次大了起来。
不久后,二太太和三老爷他们灰溜溜地跑了出来,命人抬了老太太,快速地离去了。
秦如薇脸色煞白地跟在后面,头垂得快贴到胸前去了。
若不是三太太时常回头看她两眼叮嘱她小心些走,她都觉得,自己恐怕已经被二三房的人给忘记了。
其实……忘记了或许更好。
兰姨娘已经被下令定了‘去处’。至于二……老爷,他虽然在‘听候发落’,但却不能留在府里等,将要被京兆尹带走,在监牢中度过这段时日。往后的日子,怕是也离不开那个地方了。
而她。
虽然陛下说的要二老爷领她回家,但二老爷自己都回不去,怎能带她去到家中?
于是,其实她是要跟着二太太去的。
一想到刚才二太太看她时候的恶毒眼神,秦如薇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泛冷和发颤。
是了。
若二太太时时刻刻惦记着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极其难熬了……
秦如薇越想越难过,泪珠子啪嗒一下落了下来,滴在了胸前衣襟上。
三太太看她一眼,又往前瞅了瞅。
见二太太和昏过去的秦兰氏都顾不到她这边了,三太太方才落后几步,到了秦如薇的身侧,叹道:“别多想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罢。你可得好生照顾自己。”
“我好不好,又有谁理会!”
“二哥吧,还有,兰姨娘。”三太太迟疑着说道。
“姨娘?”一听三太太提到兰姨娘,秦如薇思及刚才自己那无地自容的窘迫样子,禁不住咬着牙低低喊道:“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正是因为兰姨娘的不知廉耻,才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而且,现在她处境那么艰难,姨娘却也没法在身边护着她了!
三太太本不过是想劝她一二,见她无论怎么说都满怀怨气,三太太也无奈,低叹一声,快步走上前去。
待到回了自家夫君的身侧,三太太就听三老爷在低声嘟囔着甚么。
她本没在意,毕竟今日经历了那么多事后,谁的心里头都不会好过。说上几句发泄出来,反倒能够平静许多。
谁料片刻后三老爷扭过头来,有些不悦地问她:“你怎的不理我?”
三太太这才知道三老爷刚刚是在和她说话,便道:“刚刚我在想着薇姐儿的事情。”
三老爷“哦”了一声,又低低问道:“哎,你说,我先前做的是不是有些不对?”
“哪一些?”
三老爷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努力了半晌,只得作罢。
三太太却还在惦记着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秦如薇。
“薇姐儿这般,去了二哥家里,怕也是不会落得个好下场。”三太太有些于心不忍,道:“要不要将她接了咱们家去住段时间,待到事情平息些了,再送回去?”
三老爷想了想,摇头拒绝了。
“不了。薇姐儿生母能做出那般下贱的事情来,莺姐儿还是少和她接触为好。”
思及先前一事,三老爷又道:“你还记得前些天的时候,她让莺姐儿跟着去楚大将军府的事情么?后来莺姐儿回家的时候气得不轻,咱们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若真是吃了将军府的数落,恐怕她会直接与我们说。如今看了薇姐儿那般作态,也不是个省心的。想来,那日的事情和薇姐儿脱不了干系。”
三太太颔首道:“我也早已想到了这个。那日薇姐儿回去后,听说就被伯爷关了禁闭。以往的时候只觉得伯爷待薇姐儿太过严厉,如今想想,也不无缘由。”
听到三太太提到伯爷,三老爷顿时步子一滞。
他回头看了眼明远伯府的高门,有些犹豫。
三太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道:“其实伯爷当真宽厚。自小到大,他从未为难过我们。待我们也一直十分大方。”
就连当初分家的时候,明远伯也没有因为他们不亲近他而为难分毫。
眼看自家老爷神色阴晴不定,三太太想了想,又道:“其实老爷也是被人蒙蔽了。若不是看了今日这一出,我们也不知道二哥他们竟是算计伯爷那么久。”
二老爷惯会作出被伤的模样,来向他们哭诉大房的人有多么刻薄,对旁人有多么不好。
如今想来,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听了自家太太的话,三老爷慢慢回转身来。摇头叹息了半晌,拉了把三太太,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走罢。”
行了半晌,三老爷脚步一顿,轻声说了几句话。
三太太本还没听清。后来想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三老爷刚才念叨的是什么。
他说——
“原先还想着薇姐儿和大哥不甚相像,性子相貌皆是如此。如今想来,薇姐儿倒是和二哥极像。只是未曾怀疑过他,便没想到那处去。”
……
经此一事后,虽然伯府终于和那些人脱离了关系,该有的恶人也尽皆得到了惩处,但伯爷秦立谦也再次病倒了。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十分难过的。
他心地宽厚,便怎么都想不通,都是多年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亲人,那些人怎么就能狠心至此,将他一步步算计?
因着心中郁郁,他这一病,竟是丝毫也不见起色。请了好些个大夫,吃了好多药,一直缠绵病榻,不见好转。
楚家的人很是担忧。有时候是楚新毅,有时候是楚新婷,时常让自家孩子过来探病。
每每轮到楚新婷来的时候,秦楚青便都以自己‘料理家务’‘脱不开身’为由,让秦正宁先去招呼楚新婷。
她则晚上一两个时辰,估摸着那俩人独处得够多了,方再过去,与二人相聚。
一来二去的,就连秦立谦也发现了不对劲。
又一次楚新婷来家、秦正宁过去陪她之后,眼瞅着两个孩子都走远了,秦立谦就唤了秦楚青来,细问这是怎么回事。
“哪有怎么回事?”秦楚青给父亲掖了掖被角,“我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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