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上前行了个礼,对秦楚青笑道:“秦姑娘,东西既已送到,咱家告辞。”
陈妈妈正吩咐几个婆子将那牌匾接好,抱牢。听闻他这句,忙道:“公公辛苦了。不如吃杯茶再赶路吧。”
“不了。”林公公朝莫天看了看,道:“陛下特意吩咐过奴才,秦姑娘这儿如今正忙着,东西送到了就好,万不可麻烦姑娘。”
语毕,他给秦楚青好生行了个礼,这才带了其他几位一同离去。
莫天瞥了他们的背影一眼,恭敬问秦楚青:“姑娘,匾额要搁到哪儿?我给您放好。”
他顿了顿,稍稍提高了些音量,用满院子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主子说了,这院子还没修好,东西送来,不过是提前备下的。东西颇沉,必然要问过姑娘搁置在哪处,帮您搬过去才行。”
说罢,又挑衅地朝公公们看了眼。
林公公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莫□□他们咧咧嘴,转向秦楚青,还是先前那般恭敬的模样。
秦楚青环顾四周,指了已经修整完毕的一间偏房,道:“不如搁到那儿去罢。”
偏房内有长桌,有案几,刚好能够搁下这两物。
莫天将手里的匾额搁好后,顺手抱起明黄布的那一个,帮忙放置妥当。这才与秦楚青行礼后,转身离去。
陈妈妈望着这两个贵人送的东西,很是为难。有心去问秦楚青到时该如何是好,却见秦楚青揭开两个上面的布的一角,各随意地看了一眼,便又盖了回去。
“过几天用得上的时候再打开吧。”她喃喃自语道。
陈妈妈蓦地一窒,想到先前秦楚青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东西接了下来,在两拨人面前未曾流露出对皇帝和王爷的敬重,终究心里有些忐忑。
思来想去,她小心地道:“姑娘万不可如此随意对待两位贵人。他们到底身份尊贵,姑娘还是当心些的好。”
“妈妈不必如此紧张。”秦楚青笑道:“他们待我如友,我便如此待他们。”
两拨人都是送完东西就走,可见,送东西不过是霍容与和霍玉殊赠送给她的一片心意,并非皇帝和王爷的赏赐。
虽有些无法理解,到底是好意。
她如果表现得太过郑重其事了,反倒是寒了人的心。
秦楚青心中惦念着要寻秦正宁帮忙一事,并未再多在这儿停留。遣了人去问,得知哥哥已经回府,这便去了秦正宁的书房寻他。
陈妈妈叮嘱了大家不可随意乱动两个宝贝,又吩咐了人平日轮流好生守着这里,这才去忙活其他事情。
秦正宁回到屋子刚换上家里的常服,听闻秦楚青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各种物什,紧走几步出了门。
见秦楚青正好进了院子,他上前迎了过去,与她一同去到书房,亲自给她撩了帘子两人进了屋,方才问道:“阿青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想了想,又笑问道:“听说有人送了东西来,怎么回事?”
他和秦立谦先前有事出了府,不在家里,未曾看到那种“盛景”。
秦楚青哭笑不得地唤了声“哥哥”,想了想,说道:“友人的赠礼。不过,哥哥给我预定的那一个,怕是要用不到了。”
“那倒无妨。他们做不了那么快,说一声取消便是。”
秦正宁想起一事,叹道:“今日早晨我在那店中偶遇几位大人。他们过来与我说了些话,闲聊间问起匾额之事,我便说了。却不知……”
却不知会被敬王和王爷知晓。
而且,还那么迅速地赶做了两个出来。
秦正宁沉吟片刻,未曾再说起这个,转而问道:“阿青因着何事而来?”
“先前我去老太太那边的事情,哥哥可是已经知晓了?”
秦正宁轻点了下头,笑道:“那是自然。阿青的事情,为兄自然要多关注下。”
他每每回府,都会问一下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府中发生了何事。特别是有关秦楚青的,更是如此。
像秦楚青和老太太理论这样的大事,他怎会不细究?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
秦楚青知道他已经晓得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就也不赘述,直截了当地道:“我觉得,咱们府里,万不可再这样下去。想请哥哥帮忙,请几位长辈来家中,帮忙促成此事。”
听了她想请的几个人,秦正宁眉心微蹙,斟酌了下,说道:“需要如此郑重其事么?说动老太太,让她将东西和钥匙尽数给我们便也罢了。”
“哥哥觉得,与她讲道理,她会听么?”
秦正宁抿着唇不答话了。
秦楚青这便笑了。
她压低声音,字字清晰地与秦正宁说道:“若想让老太太交出管家权……唯有分家,方才能够成事。务必一击即中。拖来拖去,只会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秦正宁双眸一亮,又有些犹豫,“父亲那边,你说过了吗?”
“还没有。”秦楚青思量了下,说道:“我怕爹爹因顾念着老太太的养育之恩而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想让哥哥去与爹爹详说,看这事儿怎么和他提起比较能够得到赞同。”
……
兰姨娘和老太太闹翻了。
确切地说,是老太太恼了兰姨娘,彻底不愿搭理她了。
烟罗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很是开心。乐呵呵地与秦楚青道:“哎呀姑娘,您是没看见兰姨娘现在的状况啊,黑着个脸,跟谁欠了她五百两银子似的。身上也不知道哪儿伤到了,歪在榻上哎哟哎哟直哼哼,好似难过得很。”
“老太太那边也是。”说起这个,烟柳都忍不住笑了,“听说老太太气极,拿着佛珠抽了兰姨娘好几下,珠链都抽断了,珠子滚的满屋子都是。结果不知道是当时用力太猛还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了,居然扭到了胳膊,正天天让人按摩手臂呢。”
“都这样了还死霸着这府里的进项开支,也是个人物了。”陈妈妈忍不住在旁奚落道。
她一向温和敦厚,谁见过她用这般讥讽的语气说话?
屋里主仆几个看着陈妈妈愤慨的模样,俱都忍不住笑了。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
陈妈妈刚念叨了句“桃叶那边怎么还没消息”,烟罗搭眼一看,就从开着的窗户看到了个人影。
她遥指了从竹林中匆匆而来的丫鬟,笑着与陈妈妈道:“您老可真是厉害。刚说了句,人就来了。下次寻不到人,就得让您老多念叨几句。”
陈妈妈无奈地说了句“你这孩子”,屋外便响起了桃叶的轻唤声:“姑娘,奴婢回来了,桃叶。”
秦楚青点头后,烟柳过去打了帘子,桃叶忙迈步走了进来。
她转身把门关了。想想,不放心,连窗户一起合上。这才从怀里掏出东西,捧到了秦楚青的跟前。
“姑娘,您要的账簿。”桃叶低声说道。
秦楚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手翻看着手中之物,说道:“你倒是麻利。”
“姑娘吩咐的,奴婢不敢大意,自然要使尽了办法做到。”
桃叶一句话说完,没听见秦楚青开口。
心里头忐忑了好半天,她才说道:“这两本是去年和前年的。奴婢没敢拿今年的,怕老太太要用的时候,发现不见了,那可麻烦。不过姑娘放心,老太太素来是月初的时候点看下以往的账簿,如今快到月中了,短期内是没有问题的。”
言下之意,得快着点看,看完了赶紧还回去。若是慢了,熬到下个月月初,老太太要查验账簿,怕是会发现不对惹出岔子。
陈妈妈和烟柳也听出来桃叶话里有话。
烟柳垂眸不语,陈妈妈低声训道:“姑娘跟前遮遮掩掩的作甚么?有话好好说!藏着掖着的,没的让人心烦!”
桃叶抬眼朝秦楚青看去,却见她正似笑非笑地望过来,不由浑身一僵。讪讪笑笑,忙低下了头。
“这东西……你是怎么弄到手的?”秦楚青将账簿往手边桌上一丢,浅笑着望向桃叶,“一般说来,此物都是放在柜子里锁起来的。你该不会是把锁撬了罢?有没有留下甚么痕迹?”
“没有没有。姑娘放心。”桃叶连连摆手,“奴婢先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知道老太太的习惯,平日里钥匙会搁在什么地方。最近奴婢都有去找以往玩的好的姐妹说话,方才请她们吃了点酒,借口内急,寻机会把钥匙拿了出来。”
说是拿,任谁都知道她是偷的。
而后的事情一目了然。她再偷偷用钥匙,把账簿偷来了。
陈妈妈面露不赞同,却也没再说话。
秦楚青沉吟半晌。桃叶大气也不敢出。
许久后,秦楚青方才淡淡说道:“不错。”又吩咐烟柳,“取五两银子给她。”
桃叶面露喜色。
陈妈妈忍不住道:“因你说你母亲病重,急着用银子,姑娘方才给你寻了个事情做。你自己心里要有分寸,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
这时烟柳已经将银子取了来。
桃叶紧盯着银子,也没听清陈妈妈说了什么,只管连声应“是”。
陈妈妈看她那模样,张了张口,最终却是什么都没再对她讲。
待到桃叶欢天喜地地离去了,陈妈妈才重重叹息了声,想要劝秦楚青几句,又见她已经开始凝神细看账簿,只得弃了这个打算。
三人出屋后,陈妈妈才不放心地说道:“那丫头不是个省心的。姑娘莫要太信任她才好。”
“妈妈不必担忧。”烟柳在旁劝道:“姑娘不是糊涂人。”
烟罗也说:“一个非要给了银子才肯为主子做事的,哪能信得过?姑娘心里透亮着呢。没那么容易被她蒙蔽。”
陈妈妈想了想,这才安下心来,道:“也是。是我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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