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乾清宫的宫灯还亮着,梁九功侍立在侧,不时磨墨倒茶,整个大殿没有丝毫声响。
“主子爷歇息歇息吧,别熬坏了眼睛。主子爷,点哪位伺候您?”梁九功小心翼翼。
他心里阵阵叫苦,老祖宗挑的侍寝女官,都非容貌出挑的女子,万岁爷虽然有雄心大志,可哪家的少年不爱个俏?看不上这些女子也是常理。
小皇帝揉揉眉头,满脸的不高兴,随手指了清舒身旁的女孩子。
“就她吧。”
身为皇帝身边的女官,不仅要伺候日常,晚上也要伺候。
被选上的女孩子郑佳氏,今年十六,身材丰满高挑,听到皇帝点了她,真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然而小皇帝却一脸的烦闷。
清舒在床头点了熏香,拿着香炉将明黄色的被子熏得香香的,又将一方帕子铺在床上,将幔帐放下来,等到小皇帝和郑佳氏进了来,才行了个礼,守在门外。
今天本就是她值夜。
将这几天体内的龙气运转了几个小周天,全部化为自己的灵力后,忽然听见寝房内小皇帝暗哑的声音。
“茶。”
清舒急忙清醒,倒了一杯茶水隔着帐幔递了进去,前世她也曾如此侍候过师傅,做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小皇帝拉开帐幔,缓缓坐起身,只穿了明黄的亵裤。
“今日怎么不是梁九功伺候?”
“回主子爷话,梁公公晚上告了假,今日由奴婢侍候。”
小皇帝揉揉额角,满脸疲惫:“是了,朕把这回事忘记了。”
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咽下去,却不是惯常喝的六安瓜片,满脸怒火:“朕是要茶!你怎么拿了一碗羊*,你这奴才,存心气朕不是?”
清舒面无惧色。
“主子爷息怒,黄太医说了您这几天肝火太旺,晚间不宜饮茶,故而奴婢自作主张换了羊奶,主子爷喝过后有助安眠。”
听完清舒的理由,小皇帝眉头略微舒展:“你这小奴才倒是伶俐。”
又尝了一口,他素日不爱喝羊奶,因其腥味重,今日口感却与众不同。
“这羊*怎的无腥味?”
“回主子爷话,奴婢擅自用了桂花煮,故而除了腥味。”
小皇帝点点头,再无别话,倒是把一碗羊奶都喝了进去。
清舒放松了一口气,如今她修行全靠面前这小皇帝的龙气。龙气这东西与天子气运和身体有关。若是天子气运盛,身体康健,自然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例如末代帝王,国家将倾,或是步如暮年的天子,身上龙气也不会充沛。
“郑佳氏伺候有功,又是老祖宗亲选,晋为答应吧,迁居翠松阁。”
郑佳氏满脸喜色,跪在龙床上行了一礼:“奴婢谢主子爷恩典。”
紧接着,小皇帝叫了太监将郑佳氏抬回去。
“主子爷,您再睡会,明日还有大朝会,寅时一刻就要起身呢。”
小皇帝并未应答,端详了一会清舒:“临幸了郑佳氏,也算是给老祖宗一个交代。你们这几个宫女,容色平平,除了你倒还伶俐,都是木讷的很,真是没意思。”
他心中也是憋屈的很,前朝鳌拜把持朝政,他这个皇帝说句话当放屁一般。到了后宫,要迎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连教习宫女都不是自己的可心人。
清舒低头不答:“奴婢几个容色平平,性格木讷,此中包含了老祖宗苦心。皇上如今尚且年幼,若是被女子教唆了,大清岂不是少了一位千古明君。”
“你倒是很会说话,罢了,你出去吧,朕要安寝。”
清舒等四个女官,只有郑佳氏得了小皇帝临幸,疯了郑佳氏为答应后,仅那日召幸了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天颜。
这一日,下了小朝会,小皇帝神色凝重,满脸郁色。
“皇上,今日的折子已经都呈上来了。”
抽出其中一本,越看越气,直将那折子掷于地上:“大胆鳌拜,不过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居然如此大胆犯上!”
梁九功急忙跪下:“主子爷息怒,莫要气坏身体。”
小皇帝指着梁九功:“去,给朕念这道折子。”
“奴……奴才不敢。”
“废物!”小皇帝又指着清舒,“你来念。”
清舒拾起奏折,声音清朗:“奏,户部尚书苏纳海蔑视圣言、藐视上命,其在位期间国库空虚致使镶蓝旗旗人有千人领不到薪俸,中饱私囊。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拨地迟误、纷更妄奏,以上三人俱应论死罪。辅臣苏完瓜尔佳·鳌拜。”
“混账!”一个茶杯堪堪擦着清舒的头飞过,啪的碎在地上。
一屋子人都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混账鳌拜,中饱私囊的是谁,明明就是我们功高震主的苏完瓜尔佳首辅!仗势欺人,强硬圈地,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何其无辜?不跟其换地,他就想借着朕的手除掉朕的肱骨之臣,公报私仇,他欺人太甚!你们都滚出去,让朕自己呆着。”
小皇帝已是满面怒容,不能自已。一屋子宫女太监面面相觑,退了出去,只有梁九功偷偷在窗外望着,极为担心。
清舒却蹲下身,将地上一片片碎瓷捡起来。
“朕让你出去,你敢忤逆朕?”
她行了一礼:“主子爷息怒,奴婢收拾完地上的碎杯子,自然会出去。方才碎瓷片散落地上,若是伤了主子爷怎生是好?”
“你……”
小皇帝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是了,他在前朝受了委屈,何苦拿这一屋子奴才出气,他们服侍他也是尽心尽力,并无半点差错。
一时间,他是觉得自己就是个傀儡,比之受人摆弄的汉献帝也是不如。
不管他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君王,此时爱新觉罗·玄烨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喟然长叹:“朕当真是处处受人挟制,这个天子之位坐的如同傀儡。”
清舒不动声色,重又倒了一杯茶。
小皇帝看到她这般,面露不满:“朕如此生气,那个叫什么……什么舒宁的,你说些话让朕高兴!不然明日就将你调入辛者库去。”
清舒面无表情看了小皇帝好一会儿。
“奴婢不会说哄人开心的话,不过幼时奴婢在家听过一段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主子爷既是承天之命,担当大任,奴婢又如何能哄的了皇上开心呢。”
“你这个小奴才,竟也读过《孟子》?”
“不过听说过。”清舒顿了顿:“我朝太祖以十三副盔甲起家,打下大金朝江山。太宗皇帝更是从多位贝勒中脱颖而出,执掌江山。更别说先帝爷也曾受逆贼多尔衮辖制,最后不都铲除逆贼,成为圣明之君。”
小皇帝面色渐渐严肃起来,良久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些道理朕岂不比你这小奴才懂,这几日确实,朕太过心急了些。”
舒了口气。“你这小奴才见识倒是不凡,若是男子,朕定封你个御前侍卫当当。”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