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消息保密得很好,墨濂和贾环南下的路途非常顺利,一如出发时的好天气预示的那样。两人先是快马赶至淮安,这里是黄淮运三水的交汇处,也是京杭运河里运河段的起始点,漕运发达。且可谓富甲天下的两淮盐商们最爱在淮安河下定居,故想要打听些什么,从淮安开始最为适合。一入淮安境内,两人并着两位侍卫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打算先看看能不能了解一些情况。现在两人的身份是京城来的商贾人家的公子,试图在这里找找有什么好的生意可以做。
说是打听事情,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人也没有积极走访,反而是天天流连于各色茶楼。一般来说,茶楼这种地方是各类小道消息最为灵通的。如今国盛民强,特别是江南这等富庶的地区,民风也更加开放一些,所以在酒楼茶馆里讨论地方政策的儒生百姓也会很多。虽然涉及不到什么机密要事,多听一些,拼拼凑凑总还能得到些信息。
“这年头老百姓的都日子不好过啊!”一个坐在茶摊边上休息的小贩正在和旁边的老汉闲聊。
此时,墨濂带着贾环正坐在这个路边茶摊上,两人穿着普通布料的衣服,虽行为举止与周遭不太相同,但也不算显眼。
“可不是嘛,”老汉显然是刚干完体力活,擦了擦汗接口道,“今年秋天缴的粮食就比去年的多,而且东西卖得也越来越贵。这都临近年关了,家里的年货恐怕都是置办不起。”
墨濂两人正好坐在老汉和小贩的身后,这对话是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此话,墨濂就暗暗皱起了眉头。贾环可能对赋税之类的没有概念,但是墨濂却非常清楚地知道父皇根本就没有下达关于加重农业税的旨意,只怕是这些地方官员自己私自做的事情。
这时,对话仍在继续。
“我看你们整天跑街窜巷的,虽然累,恐怕日子会比我们这种靠地吃饭的好些吧,不是说商贩交的税很低吗?”
“哪能啊,”小贩苦笑道,“那些都是给有权势的大商人定的,他们要是交了好运,甚至都不用交税的。像我们这种小贩缴的过税和他们比起来只多不少。这么一来,能到温饱就不错了。”
这下子就是贾环也听出来不对了,什么叫交了好运就可以不交税?若说的是像薛家一般的皇商也就罢了,但听这小贩的口气,明显是只要有些权势的大商人就可以。单单一个淮安城就是这样,那么整个江南地区呢?这水还真的挺深。贾环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小命了。
连日来听到的消息加上派出去的两个侍卫打探的消息拼凑起来大抵如墨濂所想,这整片江南,就没有一个清官。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他墨濂也不是什么天真的人,可是他还听到了什么?官商勾结、与民夺利、徇私枉法,整个官场乌烟瘴气,坏我社稷之根本,种种相加简直不可原谅。
墨濂沉着脸在房中思索了一晚上,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去扬州。墨濂已经想好,虽然没办法将江南官场上的毒瘤连根拔起,但总要将主要的人物捉拿归案,也好给一个震慑,让他们收敛一点。当务之急在于联系上林如海,将实质性的证据取出来。从取到证据的那一刻开始,只怕就要面临各种危险了。
一行几人顺着运河而下,不过数日就抵达扬州府。到了扬州府,几人也没有着急赶往林如海的住处,反而是在客栈中又住了两日。一来是休整一番,也避免过于醒目被他人的耳目发现,二来是就像在淮安一样,可以好好看看这扬州城的景象。
此时距离除夕不过三日。腊月廿七赶大集。街边走卒小贩叫卖声不断,上街采办年货的人们可谓是摩肩接踵,大家都趁着这年前的最后一次集市将家里面还差是东西买齐。哪怕手中余钱不多,也想着能置办一些是一些,总需要过个舒心年。一时间街上孩童的欢声笑语伴着大人与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喧嚣不已。
江南的冬日阳光明媚,虽湿冷,但被这充足的阳光一照,让人暖到了心头,竟生出一丝懒洋洋的感觉。贾环正是伴着这丝感觉倚在酒楼靠街的窗边,也许是阳光照得太舒服,此时他竟然一点都不想上街去凑凑热闹。这让墨濂有些惊讶。
“二哥,”自从进了江南的地界,贾环就一直这么称呼墨濂,“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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