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怀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将那小木人儿收了起来,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说些什么,毕竟考试在即。
匆匆扒了几口粥,她也起身,与众人一块,到门口将爹爹和肖子松送上了马车。
经过了上一回的事,两家都派了几个随从,选择了走大道。
她又派了萧一暗中保护,总归是要放心一些了。
刘氏的心里是既欣慰又感概,看到那马车转了个弯,整条道上静悄悄一片之后,她不禁轻道:“养儿养女,总归是留在身边的好!”
是啊,若是肖三容嫁给别的人家,别说是相见了,就算是通个书信,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眼下可好,嫁给冷家,随时都可以串串门子,母女说说体己话。
刘氏这话,说的也不仅仅是自己的几个儿女,却是暗向肖梅姑提示着什么。
冷家便只有这么一双儿女,冷怀瑾若真出嫁到富贵人家,总得按着人家的规矩来办,一年也就得相见那么一两回,等同于白养了去。
听了这话,肖梅姑尴尬的笑了笑。
一行人正准备回去,却见坐落在街道另一头的刘府大门敞开,刘夫人乌氏正领着刘景朝这边走来。
肖家的人下意识的便准备归避一下,却不想,刘夫人身边的向婆子,已经远远的喊了起来:“肖夫人请留步,我家夫人今儿个闲来无事,可否上您家喝口茶?”
这于刘家来说,还是头一遭主动要上肖家讨茶喝。
自打上一回,冷怀瑾被刘家人冤枉之后,肖家便极少与刘家来往,即使是住在同一条街,出入打了照面,也只是淡淡的点个头而已。
倒也是巧了,这冷家一家刚来,他刘家就也来凑热闹了。
“向妈妈说的什么话,快快请刘夫人进来!”心里虽这般想着,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大家处在同一条街上,住的都是朝廷的宅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闹了什么不悦快,家里的男人在外头也难做呢。
说罢,乌氏已经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亲昵的挽着刘氏的手,道:“刘妹妹,我早就想来你府上坐坐了,可耐何最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府里又脱不开身,方才见到子松出门赶考,便想着过来讨教讨教!”
说到讨教,乌氏回过头冲刘影使了个眼色。
刘景立即上前一步,向刘氏行了个晚辈之礼,道:“原本想与肖兄弟结伴而行,母亲却硬是放心不下,让我在家多留几日!”
乌氏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刘氏。
刘氏虽不知道这母子俩今儿个又想耍什么花招,但过门总是客,便礼貌道:“进去说吧,正巧家里热闹,一块喝喝茶,坐下来慢慢聊!”
说罢,一行人便由刘氏领着,进了肖府的小花厅。
肖梅姑生怕乌氏是来生事的,便差了几个孩子到后花园里去玩,他们三个大人让下人沏了茶坐下了。
肖府的后花园,说大不说,说小也不小,虽比不上刘府的气派,但总归也是百花齐放,假山流水一样不缺的。
肖子俊和肖三容作为主家,自然不能待慢了刘景。
“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也聊不完,我们倒不如到前头的小池塘里钩鱼如何?”刘家的人来了肖家,心里上虽不待见,但表面上总不能失礼了人家,因此,肖子俊想到了这么个好主意。
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又不会显得太过幼稚。
冷怀瑾和肖三容倒没有意见,刘景犹豫了片刻,勉强道了声:“好啊”
却在这时,肖家的下人突然来报,说是大少爷忘了什么东西在府里,夫人让肖子俊立即给送过去。
“肖兄还是快些去吧,勉得耽务了正事!”刘景双眼一亮,似乎寻到了突破点,立即表示支持,他似乎正愁着没有机会与冷怀瑾单独相处,因此,心里格外的欣喜。
肖子俊方一离开,刘景便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十分稀奇的东西,这东西一头尖一头圆,上头绘着彩色的图案,外表看上去有些古怪。
肖三容不禁‘咦’了一声,正想接过来问问这是什么东西。
刘景眼疾手快的避了一下,使得肖三容掏了个空。
转而,他又望向冷怀瑾,道:“怀瑾,这是前些日子我去京城发现的好东西,里头可有趣了,你把眼睛对着这里,往里一瞧,就好似变戏法似的!”
若是冷怀瑾真的只是从商州一个小村庄里走出来的小村姑,那么,她一定会对这些新奇的东西十分好奇,指不定就被刘景给收买了。
可惜,这个东西,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在京城,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会藏一样这种的万花筒,里头不过是隔了几块比较贵重的玻璃,转动之下,玻璃折射出光,将里头的一些五彩丝带照得好似仙女散花似的。
“真的?”虽说她的心里一点儿也不好奇,可冷怀瑾看着刘景这般悦雀的模样,也懒得去扫他的兴。
双眼微微一弯,语调扬高一度,做出有些好奇的模样,接过刘景手中的万花筒,便放到眼皮子底下细细的观看了起来,手指转动了几下,看见里头的那缤纷图案,还是跟上一世见过的相差无几。
刘景见她喜欢,亦越加的高兴起来,眼睛里都含了欣喜的笑意。
肖三容也不禁好奇了起来,却又不好意思问冷怀瑾要,只得眼巴巴的看着。
“怀瑾,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我只怕不能来了,这个礼物便提前送你了!”刘景搓着一双手,脸上竟飘起了几朵红云。
自打上一回在冷记酒楼与怀瑾道别后,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考取功名,不为别的,只为能让这个女孩满意,因此,他今儿个也是过来告诉她。
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肖三容光是看看便觉得羡慕得不得了,奈何冷逸琛却是个木纳的,平日里别说是送些东西,就算是多说几句好话,都是会脸红的。
这般想着,她又不自觉的转过脸去,心中却也恍然大悟起来,这刘景的心思,不正是冷逸琛对她的心思么?
看着他那少年羞涩却又忐忑的模样,只怕是对冷怀瑾已用情至深了。
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刘景的母亲乌氏,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若真的进了刘家,免不了被乌氏刁难一翻。
想到这里,肖三容只觉得心里发悚,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母亲。
却在这时,花厅里传来一阵争吵声,紧接着,肖梅姑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冷怀瑾正低头与刘景研究那万花筒,一抬头,只见肖梅姑已经冲了过来,一手便拉起冷怀瑾的手。
“瑾儿,咱们回房去,免得在这里被人说三道四!”肖梅姑气得双眼都有些发红,拉住冷怀瑾手的手指有些颤抖着。
这是如何回事?
冷怀瑾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刘氏,心里思量着,母亲平日里的性子都是极为温和的,乌氏今儿个来,到底与她说了什么,将她气成这个样子。
她又岂能让母亲受欺负去,故而,稳了稳被拉扯得向前倾的身子,将肖梅姑的脚步强制停顿了下来:“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候,刘氏已经追了上来,劝道:“梅姑,刘夫人方才的话确实不中听,但你也别真的往心里去,这种人家少来往就是了,何必气坏了身子?”
连舅母也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乌氏今儿个是真的过份了。
“我们冷家的女儿,虽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好孩子,怎的到了她的嘴里就成了这样了?她说我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扯上我的孩子!”肖梅姑说完这话,已经哭出声来了。
冷怀瑾心中一冷,这乌氏今儿个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娘,你做了什么?”
正当冷怀瑾看过去之际,乌氏也从花厅中出来了,刘景忙迎了上去,不解的问道。
方才来的时候,大家都是好好的,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大家就反了脸了呢?
再说了,乌氏平日里不见得是那种连表面功夫也不会做的人啊。
“做了什么?你问问冷家的小贱蹄子做了什么,我今儿个来,原本是给她面子,想不到冷家的人是进酒不吃吃罚酒!”乌氏显得十分的愤怒,一甩怒,扶着向婆子的手,眼神却像是沾了毒似的,凶光乍现,紧紧的盯着冷怀瑾的方向。
她这么一说,听在肖梅姑和刘氏的耳中,便极为刺耳。
人家的女儿好好的,怎的就被她称为‘小贱蹄子’了,任是谁做母亲的都不会肯依了。
刘景也吃了一惊,急得扬声道:“娘,你怎的这样说怀瑾?”
“哼,我凭什么不能这么说她,我告诉你,咱们刘家今天会落到这个地步,便是这个小贱蹄子一手造成的!”乌氏的一张脸已经青黑一片,便是恨不得上前掌冷怀瑾两巴掌去。
是啊,刘氏酒庄近两年来,一日不如一日,整个济宁府的富商甲贵,纷纷弃了刘家的生意,而改与冷家合作。
连带着,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前几日三皇子在圣上面前举荐了冷家酒庄。
这三皇子一向都是跟刘家有密切关系,再说了,皇宫里有刘贤妃在镇的,他怎的就舍了刘家,而取了冷家呢?
别说冷昌修如今还只是穷酸秀才,就算是被也中举了,又能有多大出息?
难不成,能比得过刘家在京城的权势不成?
“娘……”刘景大喝一声,打断了乌氏接下来的话,脸上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今儿个来,他原本是想来给冷怀瑾送礼的,顺便向她表明自己的决心。
乌氏早前也是好好的,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经过这么一闹,冷怀瑾还会愿意嫁给他么?
想到这里,刘景的心里一阵沮丧,几乎没有脸面再留在肖家了,一甩袖,便要离去。
正在这时,冷怀瑾上前一步,冷声道:“刘夫人这是嫌我们家阻了你们刘家的道么?你这是要逼着我母亲将冷记果园卖给你们?”
肖梅姑虽然没嘴上说什么,但听她和刘氏的对话,冷怀瑾已经猜到了大概。
她这话说的一点儿没错,乌氏今儿个来,便就是打着冷家果园的主意,那么一大片的果园,再加上精湛的酿酒技术,但凡是个懂商的,都知道其中的价值。
若说乌氏没有打探出冷家已然在京城中买地建果园的事,她便也不会打着冷家果园的主意,如今,那消息已经被证实是货真价实的。
然,既然冷家在京城买了地,打好了举家搬迁的打算,又为何要霸着商州这片天地不放?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为了打垮刘家,为了上一回她算计冷怀瑾的事,而报复刘家。
刘景听了冷怀瑾的话也是吃了一惊,他不可置信的望着乌氏,喊道:“娘,你怎么能这样?”
做生意这回事,原本就是各凭本事。
又凭什么要人家让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给他们?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个事情都是乌氏的不对。
“刘夫人,你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的话,就别怪我肖府不留人了!”刘氏也气得没了好脸色,沉下声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个婆子,颇有几分要将人赶出门的架势。
冷怀瑾知道,单凭几句话,要将肖梅姑和刘氏气成这样,也不太可能,乌氏一定还说了什么,让人不可理喻的事。
原本以为乌氏听了这话,定会顾及两家的颜面,而暂时打住,却不想,她今日就好似发了疯一般,一把便挣开了身旁的向婆子的手,上前一步,指着冷怀瑾道:“小贱蹄子,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踏进我们刘家一步,你别以为勾引了三皇子,你就有了靠山,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她声色凿凿,怒不可揭,已经到了失控的边沿。
冷怀瑾也终于明白,为何肖梅姑会气成这样,任凭谁家的女儿被说成勾三搭四的货,做母亲的,定然比女儿还要难受。
上前一步,双眼定定的瞧着乌氏那气得扭曲的嘴脸,伸手拉住了肖梅姑欲冲上去与她理论的身影,慢慢的,她眼中的愤怒,变成了让人寒颤的鄙夷,就这么与乌氏隔隔相对,不紧不慢道:“刘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冷怀瑾从未见过什么三皇子,你若是见过了,劳烦转告一声,便说我冷怀瑾无福消受”。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转头对肖梅姑道:“母亲,刘夫人定是神智不清才会说出这种话来,三皇子若真与她关系甚密,这对刘家来说,可是灭门的大罪,朝廷一定会彻查的,皇子私下勾结,便是造反之兆啊!”
这话,她说的十分的轻,就好似随口一言罢了。
但听在众人的耳中,皆是如芒在刺,冰冻三尺。
乌氏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是啊……她方才一时胡言,竟将这事给抖了出来,却也是,她哪里想得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懂得这些,因此,待冷怀瑾说出其中的利害关系时,乌氏已经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瞪圆了双眼,瞳孔中惊恐乍现。
刘景转身扶住她的手,沉声道:“母亲,今儿个您该闹够了!”
乌氏回头看向这个儿子,只觉得他脸上沉得可怕,刘景自幼就极听她的话,即使是上一回她甩了刘景一巴掌之后,刘景也没有用这般可怕的眼神瞧过她。
“景儿……”乌氏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她方才说出去的话,也正是她心中所想,冷怀瑾这样的媳妇,她是不可能接受的。
京城传来消息,刘家被人奏了一本,而久得圣宠的刘贤妃,也因为果酒的事,而被太后训斥了一顿,据闻,这几日受了圣上的冷落,在宫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了。
眼看着,刘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乌氏今儿个才会失了理智,跑到肖家来闹。
她原以为,只要冷家将果园和酒庄卖给她,果酒的事,便可以被压下去了,却不想,冷家居然不肯卖给她。
“瑾儿,咱们冷家虽然不及人家,但娘亲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肖梅姑摸了摸冷怀瑾的头,回转身,狠狠的瞪了一眼乌氏,便拉着冷怀瑾的手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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