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川眸光暗沉,冷着脸道:“兰衡我们且先不论,那王絮儿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能算半个?你若非要如此斤斤计较,那王絮儿便不做交易了,留在我王府便是!”兰溪迎着他的冷脸,也知不好将他逼得太过,便道:“这种细枝末节之事,也没太多可争论的余地。”
“你就直说吧,带絮儿平安离开王府,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王一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老夫……想要江南盐运使的官职。”
兰溪差点气笑了。
脱口而出——
“做梦!”
江南盐运使,那可是全大安朝一等一的肥差,每年经手的银子有上亿两,掌控整个江南的航道和运输事宜。
其中的油水有多大呢。
这么说吧,江南盐运使已经十几年没有正职只有副手了。
为何?
但凡上去的正职,过不了两个月,便会被查出贪腐之事,连带九族一齐斩首示众。
而这正职在职期间所贪墨的财物,统统充进国库,为国库添一大笔,顶的上整个大安朝半年的税收!
其中的油水和捞头,可想而知!
因此,这盐运使无论是正职还是副手,都由当朝陛下亲自任命,任何官员和势力都不可插手,否则江南早就乱套了!
这王氏看来是不打算缩居一隅当鹌鹑了,竟然想把手伸到盐运使之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兰溪冷笑,刚刚对王一川露出的笑脸,此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您是没睡醒吗?还是睡太多了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竟当着哀家的面做起了白日梦,江南盐运使连哀家都插不上手,还能让您这个背着前朝皇室余孽的外人,当上主管吗?”
“您若提这种条件,那咱们不必谈了,哀家和絮儿都不必离开你王氏了,且在这里住着耗着吧,看您王氏养不养我们这两个废人。”
王一川这把年纪,被小辈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面子上有些说不过去。
他也知江南盐运使的差事落不到自己头上,刚才提起,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试探兰溪的底线罢了,如今见她这副决然的姿态,知道此事必不可成,便往后靠了靠椅背,以掩饰那些许的尴尬。
道:“本以为您做了太后娘娘,能有几分手段和魄力,没想到还要受制于萧氏……”
“江南盐运使既然做不成,那江南总督,总能插上手吧?”
“外祖父我现如今虽未曾任职高官,但也有举人功名在身,靠着你的提携和这几十年的历练和本领,入官场做个权臣,倒也说得过去。”
兰溪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妄想。
“大安朝有祖制,但凡年过五十的人,不得举荐为官,一旦为官,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朝堂的刀枪剑雨,哀家可替您挡不了。”
“您还是再换个提议吧。”
王一川假装生气,有些愠怒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却处处回绝,看来并不想做好这桩交易是吧。”
“最后一个条件,若你还不应下,今日之事,不谈也罢!”
“什么条件?”
兰溪打起了三分精神。
她知道,王一川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是今日的重点了。
……
夜幕深沉。
簇簇战火好似天上穹星坠落,蓄积成团,带着灼烧的战意,渐渐逼近那城门……
直到第一簇带着火星的箭矢被射出去,坠落在那高墙之上,点燃了城墙上的塔楼楼顶时,城墙上喝的酩酊大醉的士兵,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负责报号的士兵,睁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好似做梦一般的铁甲铁马时,看着那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时,看着那无数只飞射而来的带着火花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夺走同伴的性命时,被酒气堵在喉间的声音,由粗哑变为尖锐,接着变成鸭子一般的嘶吼和惊怒——
“不好了!!!”
“报!!!”
“有敌袭!”
话音刚落,那成千上万的箭矢便飞射而下,分散的火光在城楼上凝聚成团,点亮了正片夜空,将那三尺高的城墙,瞬间变成一座火墙。
臂弯间的清酒,最能助燃。
那些抱着酒瓶子狂饮的将士,眼睁睁看着火焰跌在自己怀中,刺穿了手中的酒瓶,带下大片的血肉,又挟裹着酒精的助燃力,只一息间,火光便窜了半丈高,将他们掩埋在那火焰之中——
“啊!!!”
无数道吃痛的嘶吼声,终于开始在城墙上回荡。
士兵们挣扎着想从那火焰中逃离,在地上拼命地滚来滚去,用手边一切能用的东西来扑打自己身上的火焰。
可沾了酒水的火焰,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扑灭,反而随着他们的动作,趁着那烈烈作响的夜风,越烧越高,越燃越大,最后变成火舌,将这些年轻而稚嫩的生命,无情的吞没……
箭矢还在继续散射。
没有被火光吞噬的将士们,在箭矢的威逼下,来回躲闪,左右踯躅,想寻一些活路以反击。
可那箭矢如星群一般,太过繁密又太过凌厉,万箭齐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人守城的士兵,在这般攻势之下,已殒命三分之二!
温热的滚烫的红色的血液,顺着那城墙上经了百年风霜的古砖,往缝隙深处渗去……
远远观望着这边的萧信,看见这不堪一击的守城士兵后,狂笑三声,指着那城楼,对身后的将士们道——
“还等着干什么!给我杀进方城!闯进城主府!让那群日日沉醉温柔乡的老头子们知道,咱们漠北人打仗,从不是小打小闹!”
“众军听令!”
萧信眸光漆黑,其中的亮光,比星子还摧残。
带着坚不可摧的意志,和势在必得的骄傲。
“斩一个头颅,得十两银子!斩一个百夫长,得百两银子!斩一个千夫长,赏银千两!”
“待会儿拿人头来本王帐前领赏!”
“发家致富,全在今夜!”
“谁要是不努力,今日的军功回家盖不起大瓦房,小心家里的媳妇不认你这个窝囊废,跟隔壁老王叫到半夜!”
“愣着干什么!上啊!”
萧信眸中,尽是鼓动和疯狂。
他转身也上马,扬鞭疾驰,率先冲向城门!
“杀进方城!”
身后的将士们被主帅拿银子和媳妇一激,愈发热血激昂,愤慨冲锋。
“杀啊!”
一呼百应。
枢北军还有那混在其中的羌族士兵,手持各式各样沾血的武器,顶着那深重的夜色,在漫天的火光之中,撞开城门,闯进城楼,沿着那楼梯,盘旋而上。
路上值班的守卫,皆不过一面之敌,一群人一拥而上,有的连条胳膊都没混上,就已被身旁的兄弟们分尸,斩下头颅,以作军功。
城外的喧嚣和杀气,城外接天的火光,让城内正在宴饮的城主府,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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