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沉默了半响。
林桂枝猛地就哭了起来。
好在她还记得要给大女儿留点余地,这次哭泣并不似往常一样,扯着嗓子大声哭嚎。
她压低了声音哭诉:“都怪你们!让你们给阿美弄个学历,就像是要吃了你们肉一样,说什么都不肯,现在好了!你们满意了吧!逼得阿美自己去买书学,没钱也不敢回来说一声,到处借钱,欠人家钱都不敢往外说,现在她人也不见了啊!!!阿美啊!你可不能做傻事啊!欠了多少钱,妈给你还了啊!”
一边哭诉,一边瘫在地上,说一句,就拍一下地面,哭几声,就吸一下鼻子,那情状可怜极了。
王老栓脸都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李主任为人正直,从不弄虚作假,怎么这话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们不肯给阿美弄了?阿美这么长时间,除了过年空手回来一趟,前后待了五天,其他时候,她可没回来过一趟!她在想什么,谁知道!再说了,我每次去看爱国,都要去看看她,问问她有什么要的,她自己不说我有什么办法!还有,我什么时候逼她自己去买书学了?”
林桂枝抹了一把脸,昂起头说:“你让四个小的都去上学,就是不给她上,这还不是逼她什么是逼她?你要是一碗水端平,你也帮她跟阿丽一样,弄个只要去考试就能拿毕业证的东西啊!家里五个孩子,就她一个人是个文盲,你不是在逼她是什么啊?你偏心的这么明显,你让我可怜的阿美能怎么办啊!”
王老栓气得直抖:“你这个蠢货!阿美现在都是工人了,哪里还能继续上学啊?你让她别当工人了。我就舍了这张老脸,也给她弄这个东西去!”
林桂枝一滞,怀疑的说:“当了工人就不能弄这个?你真不是骗我?”看王老栓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又直起脖子说:“你又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又继续拍地哭诉:“可怜的阿美啊,你想上进,想买书学。你爹不肯帮你。妈帮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宁可去找同事借钱,也不肯跟家里开这个口啊!家里再穷。也要挤出钱来给你买书去学的啊!你欠人钱,就跟妈说啊,妈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给你还了啊。可怜你现在被人逼债,到底上了哪里了啊!”
王爱国被他妈哭的受不了了。说的好像一家人都亏待了大姐一样,于是忍不住插口说:“县里书店里除了红宝书就是红宝书,大姐上哪里去买书去?”
王老栓立刻跳了起来:“啥?你说啥?”
林桂枝也愣住了,都忘了拍地了。
王爱国皱着眉毛说:“我说。县城里的书店,根本没有除了红宝书以外的书卖!大姐不管想买的是什么书,都不可能买到的。”
王老栓暴跳如雷:“这个死伢子。又在骗人是不是!根本没地方买书,她还说是买书花钱要找人借钱!我就说嘛。一个月二十块,我又总给她送粮食和新鲜菜,家里也从来不找她要钱,她一个月能吃掉六七块就不错了,剩下的十三四块钱,省点一个月能存个七八块吧,买什么书能一个月花掉七八块!她钱都干什么去了!”
王爱国拿手指叩叩桌面,想了会儿说:“现在不管大姐钱都干什么去了,大姐连两块钱都要,这说明她现在确实很缺钱。咱们现在不管别的,先想想大姐会去了哪里了吧,她在纺织厂可是说了,家里有事,要回家一趟的。”
林桂枝立刻说:“是啊,阿美到底上了哪里了啊?爱国,你有没有到处认真找找啊,她一个姑娘,孤身在外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
王老栓不耐烦的说:“爱国怎么没有找?纺织厂,她宿舍,不都找过问过了吗?你还要他怎么找?”
王丽这时插口说:“爹,你还记得去年我们碰上的跟王美一起吃早点的那个姓徐的吗?妈,过年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人?”
林桂枝木木的转了转眼珠子,想不明白王丽问这个做什么,王老栓已经一拍大腿说:“是啊!孩子她妈,阿美有没有跟你说起她们厂里的什么人啊?”
林桂枝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阿美没和我说起过什么同事啊。她都没跟我说起过纺织厂的事。”
这下,一家人又抓瞎了。
没有个眉目,上哪里找人去?
王爱国迟疑的说:“要不我马上回去,到纺织厂问问那个姓徐的?”
王丽摇头说:“要是王美后来没跟那个姓徐的有什么来往呢?咱们这么问上去,问不出什么结果不说,还要让她以后在纺织厂里难做。”
***
让王家人忧心不已的王美此刻正好好的在厨房里炖鸡汤。
一大早就偷偷摸摸的从附近老乡家买的老母鸡,用砂锅炖了这么久,早就炖的化化的,筷子轻轻一夹,鸡肉就散落在了砂锅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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