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桂枝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女儿。
这一去三个多月,都没个音讯,哪个当妈的心里不担心,不挂念?
老栓去看了她一次,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满肚子火的回来,害的她想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被老栓喷一脸。
说阿美不认爹这话,她可不信!
一准是老栓干了什么让阿美丢脸了,阿美才会生气随口嚷嚷出来的。
没看见阿美上次专门去等老栓和爱国了吗?
这孩子,就是别扭,连道歉都不好意思!
这次回来,她可高兴了!
吃完了晚饭,她拉着王美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的跟她说说话,问问她,这段时间,她过的怎么样?
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累着。
单位里的同事好不好相处,有没有人给她小鞋穿,领导人怎么样,会不会跟她过不去?
好多好多的问题,没见到人的时候,就担心她过的好不好,现在看到她脸色也好,身上也没瘦,穿的也好好看,就担心她的工作了。
走出家门一段路,林桂枝把王美拉倒门口塘边的香樟树底下。
“阿美,这些天在县里,你过的好不好?你现在在哪个部门啊?主要是做些什么啊?活计累不累啊?你的领导是男的还是女的?好不好相处?你其他的同事呢?有没有人跟你合不来啊?平时下了班,你有没有跟人出去逛逛啊?”
林桂枝把心里的但担忧一股脑的问出来,边问,还边握住王美的手上下打量,生怕她一个人在县里吃亏了。回家还强撑着不说:“有事你别瞒着妈啊,说出来,妈给你出气去!”
王美很不耐烦,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有什么用,怎么不想办法把她调动到个轻松的岗位呢!明明有那样的关系,也不知道给她帮帮忙,还要她特意跑这么一趟。
可是她也知道。这关系还捏在爹和王丽手里。偏偏她前段时间把爹惹恼了,这个时候可不得做低伏小,把妈哄好了才能让她去哄爹。
她压低声音说:“还好。”
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现在在一车间,专门把收来的棉花里的脏东西给挑出来,累倒是不累,就是一个班要从头到尾站十个小时。至于其他的,同事们都还可以。就是她们都是城里人,说的东西我都不懂,我这些天上班,又没个专门的培训。光是搞清楚工作的流程就要花很多时间,又没人能问,也很少出去逛街。而且,县里的东西都太贵了。又没有票。”
说着,还郁闷的揪了脚边的一根野草下来,拿在手上揉了又揉。
林桂枝心疼的要命,她的阿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就算他们家穷,可什么东西都没少过阿美的,屋里其他姑娘有的,阿美都有!
可现在,可怜的阿美,明明过的不好,还要说好,明明天天累的要死,还要说不累,还有那些个同事,城里人就了不起啊!没他们种田,个个都喝西北风去,还敢看不起阿美!
她伸手摸摸王美的脸,怜爱的说:“好孩子,别怕啊,妈这就去给你准备准备,你这刺回去多带点吃的喝的,给你领导也送点,跟领导打好关系,你先忍忍啊,这新人到了个新地方,先装一段时间的鹌鹑,等你跟领导关系好了,做什么也就方便了啊。”
她心疼归心疼,脑子还没糊涂,也知道,这新人受欺负是免不了的,只能先让阿美到领导家走走礼,让领导平时多关照关照,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又忍不住埋怨:“早知道这工作不好,就不该去啊!”
王美听了她妈的话,都快忍不住骂出来了,她都这么努力表现了,她妈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纺织厂跟她一起进去的那两个进了财务科和劳资科的,这日子不要太滋润了啊!天天坐办公室,上班就是捧着茶杯吹着电扇看报纸,一个星期能休息一天,上班的时间也是早上七点半到下午六点,中午还给休息一个小时,真的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哪里像她,四十度的高温,还要站在又矮又热的厂房里,守着热腾腾的机器,戴着口罩给棉花捡杂物!没中暑那是她身体好!
不就是有关系,才分过去的么,她家也有关系啊,她怎么就不能像那两个一样,也天天坐办公室呢?
她努力收起眼里的怒意,这么好的关系,舍得给爱国和王丽走,就舍不得给她走!
她低下头,用脚踢了踢香樟树,低声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多跑跑领导家的。”
又抬头说:“听说阿丽也去考了小升初考试,怎么考的?我记得咱们家没亲戚在乡里小学有认识的人啊?这没上过学的,她去考,至少找的也得是校长吧!还有爱国,县一中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啊?”
林桂枝这才想起来,老二和老三上学的事大女儿还不清楚,于是就说:“也是爱国的运气,阿丽和她女婿去县里的时候,正好帮了县教委主任一个忙,那个李主任是个爽快的,就提了礼来咱们家感谢,正好问到爱国,知道他想跳级考试,就帮忙给他跟乡里丁校长打了招呼,让他还有阿丽去考了,后来爱国上一中也是李主任帮的忙。哎,就是可惜,你爹说,李主任这个人情一下子用这么掉了,以后啊,还要多走动走动,等到时间长了,人也走熟了,再有事求上门去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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