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浑然不知两人暗潮汹涌的心思,蹲下来对李颀道:“集儿,姨娘每日要上早朝,你乖乖在家中,莫要随意出门。”
李颀人小却聪慧,一听谢安说要上早朝小脸一黯,却是乖乖点头:“集儿省得。”
谢安瞧出他的失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龙体欠佳,朝中王李大肆揽权,她再不回去怕是连自己站的一亩三分地都没了。
李英知适时插进来道:“中书省的委任令尚未下来,索性我这几日无事,便过来陪着集儿便是了。”
谢安犹豫不决,有李英知陪着固然小皇子不会寂寞,但将孩子交给他来带……
艰难地想象了一下李英知带孩子的画面,片刻后她惊悚地发现,居然好像没多大得违和感!!!
她那点心思瞒不过李英姿,他只管问李颀:“集儿,姨父教你读书可好?”
“好呀好呀!”小孩儿最喜热闹,有人陪便是个好字,何况是和颜悦色的李英知。
谢安黑着脸回过神来:“不许叫他姨父!!!”
……
晚膳用,史思明左思右想后来到谢安书房,一进去噗咚一跪,面色肃然:“大人!”
“何事?”谢安为他这大礼一愣。
史思明低头,半晌道:“小人想离去了。”
前些天闹得天翻地覆不愿走,怎么今日说走就走了?但既然他心甘情愿要走,谢安也不强人所难:“哦,你想通了就好,待会我让阿肆替你收拾行李,你从账房取上足够的盘缠,翌日就让十五送你出城。”
史思明:“……”
低头批了几本公文后,谢安抬头发现他仍在那跪着:“呃,你还有事?”
史思明一咬牙,手指在大腿上使劲一拧,逼出盈盈一眶泪:“小,小人其实并不愿意离开大人!只是……”
谢安搁下笔淡淡道:“好了,别装了,有什么你就说,可是与李英知有关?”打李英知白日来了府上后,他便魂不守舍,谢安看在眼底没有说出。
史思明没料到自己的演戏被谢安一眼看穿,讪讪抹了泪,吸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李英知与我爹曾经的部将王向谦交好,而这王向谦……”
“而王向谦真是杀你父亲的主谋是吗?”
史思明沉默:“大人英明。”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不会告诉李英知你的身份,但你要清楚一件事,即便我不说以李英知的多疑此前一定将你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
史思明面色苍白,慢慢的他眼中杀意涌现:“王向谦的势力得以壮大与背后陇西李氏的支持脱不了干系!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想杀李英知?你想都没别想。”谢安一盆冷水泼下,“
史思明定定看着她,嘴边嘲讽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悲声大笑:“我傻,我是真傻!我竟想着你会帮我报仇雪恨,你与李英知分明是一对情人……”
“啪”一杯冷茶泼了他个正着,谢安冷冷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装疯卖傻竟还妄想替你爹报仇?痴人说梦!”她慢慢放下茶盏,温暖的烛火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清秀而冷漠的弧面,她的眼神锐利得像开了封的刀,刺得史思明对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李英知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想杀他?你有这本能有这能耐怎么不带兵卷土重来将北方六镇从王向谦他们手里夺回来呢?!”
史思明被她字字句句扎入心里,他的头上肩上全挂着泡开的大片茶叶,狼狈得滑稽。
“史思明,你听清楚了。我不会帮你报仇雪恨,也不会帮你夺回你爹原来的军队。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拿,想回到原位的位置也只能靠你自己去走。靠别人,你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一坐一跪,对峙了许久,史思明慢慢站了起来,肩膀微微抖着,良久朝谢安深深行了一礼:“小人多谢尚书大人教诲。”
走到门边,史思明驻足,没有回头:“大人,你真对李英知一丝情谊都没有吗?”
谢安没有回答他,而是重新拿起笔,打开新的一本公文。
史思明走后许久,谢安对着一字未写的公文,气馁地丢开笔重重靠在椅上。她将史思明迎头痛骂了一顿,何尝不是在警醒自己?
从四岁那年后,她如是警醒着,警醒了十五年之久。
突然间,谢安无比的疲惫,她的这条路没有光亮,没有尽头,没有希望……只有一个方向,一个高不可攀到让人心生绝望的方向。而这条路上,仅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布谷,布谷。”
骤然响在院中的鸟叫声惊醒了快合上眼的谢安,迷迷糊糊揉揉眼忽然她清醒了过来,这春初时分哪来的杜鹃鸟?
鸟叫声越啼越响,俨然大有叫醒一府人的趋势,谢安不得不阴沉着脸推门而出,一抬头,白霜骑在墙头,羞愤欲死的模样,结结巴巴道:“女,女郎,公子他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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