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
口中千百次的默念着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瞬间,卿月竟是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忘了那些阴谋算计,也忘掉那些弯弯肠子。
除却无间城少城主这个身份,他还会成为她的夫君。
只是那终究只是虚妄,她是邶青槐,魔神邶临的女儿,是这红莲城的帝姬,而他是无间城的少城主,终有一天,会代替她,成为这众城之主,成为这黄泉道的主人。
只是那时,她不会在他的身边。
而如今,他坐在了曾经属于她的位置上,司掌着轮回千转,看着她曾经看过的风景,想象着她曾经站在红莲城的揽月楼上,俯瞰盛世的瑰丽景象。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
但那个赌注,他却输了,而她赢了——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外面的钟敲了三下,已经是五更天了。
黄泉道没有白天,却有时辰。
弦声在手下断了,恍惚间卿月想起了清风朗朗,花香徐徐,坐在漫天花海间,转弦拨轴,弹奏一曲的紫衣女子,低眉浅笑的模样。
啧,那个英姿飒爽又冷酷无情的女人什么时候也会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了。
卿月苦笑着摇头,站起了身来,身形晃了晃,碰到了脚边的琼浆美酒,里面盛的是千里酒,飘香千里,善醉,坊间又有“一杯倒”的俚称,不觉间,他喝了整整一坛,篱笆色的酒坛子,从汉白玉阶上滚了下去,咕噜噜的,在门口立了良久的人脚边停下。
“卿月大人。”蓝袍的青年一拱手,“浅露姑娘醒了,吵着要见大人你。”
“她要见我?”卿月微微挑眉,薄唇勾起,笑容倦怠,“倒是难得,这次是要闹自杀,还是摔瓷器撕字画玩?”
“不……”蓝袍青年目露迟疑,“姑娘说……是和大人谈谈成亲的事宜。”
卿月恍惚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哦……那件事啊……”
揉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他迈动了步子:“去看看吧。”
他终于要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
外面的晚风凉悠悠的,吹在人的身上,酒醺却一点不减,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亮如水,洒落了一地的芳华,随意地瞥向种满了石蒜花的花园,卿月微微一愣。
花开如荼,被风一吹,被扯碎的花瓣就漫天飞舞起来,花丛中,远远地站着一个女子,紫衣,墨发,身形绰约。
惊愕充斥眼眸,他定晴看去,花仍旧在纷飞,铺天盖地,充斥视野,却并没有丝毫女子的身影。
“怎么了,大人?”身边的蓝袍男子疑惑看来。
“凤离你说……”卿月微微启口,被唤作“凤离”的蓝袍男子,难得的从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黄泉道至尊的脸上,看出了恍惚的神情,“死人会复活吗?”
“……”凤离一愣,“大人,这黄泉道,本就是掌管轮回之地,死人复活,实属逆天道之事,不可行。”
“那你说,她呢?”卿月偏头淡笑,“我不行旁人能逃脱这黄泉道的天理,但如果是她的话,又要另当别论了。”
“……”凤离又是一怔忪,他枉死后,暂不得入轮回,因为生前修为高强,被卿月看中,从枉死城邀了来这红莲城,帮卿月打理琐事,而卿月承诺,等他轮回之期到了,就用“一份承诺”当做他的俸禄。
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份承诺,而是黄泉之主的诺言,自有千金,万马难追。
凤离是枉死的,但可笑的却是,他连自己是什么枉死的都不记得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缺什么,来这红莲城做事,也不过消遣罢了,但黄泉之主肯答应他一件事,浪费了也不好。
他枉死时的记忆——虽然还没有正式对卿月大人提出,但这是他暂时最想要提的一个要求。
黄泉道的政事繁多,但习惯了也就不会觉得复杂了,在凤离看来,黄泉道的主人卿月,委实是一个太过多疑的人,是以黄泉道上的很多事物都是他亲力亲为。
不被信任,这或多或少的都会让凤离感到膈应,但又想到反正事情能少做就少做,就又释然了。
凤离为卿月做事,掐指一算,也有百年了,这百年的时间里,细细想来,凤离发现,这黄泉道的主人,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
卿月风流,红颜啊美人啊都多得很,他皮相又好看,又是这红莲城的城主,修为高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凤离就不止一次见到,有美人在红莲城的城下,使劲浑身解数,吸引这位万城之主的注意,卿月也不介意,送上门来的美人他一概不拒。
多情之人往往无情,凤离从不觉得卿月看不出那些美人的小把戏,美人送来了,他就收,收下了,他也不做什么,就给那些美人安排个漂亮的寝宫,天天叫画师给她们画画像。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美人的暗送秋波,又完全置之不理。
哪有美人希望心上人这般行事,像个木头似得,后来美人又纷纷自动散了,他让下人打点点赏钱,也不阻拦。
凤离一位卿月是没有心的,直到十年前,红莲城下,来了个漂亮女子。
紫衣,黑发,腰上别着黑色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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