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起初之时,沈今竹只是打算租借或者是买下别人的旧海船先试试水,后来被凯瑟琳女王庞大的哈布斯堡家族海上行宫震撼住了,她有了建造属于自己大海船的想法。
造大船是一种很烧钱的做法,鞭策着沈今竹做梦都想着如何赚钱,连新郎的脸都变成了外圆内方孔方兄,小情人坐在码头石阶上边吃边聊用早饭,从事业到个人生活无话不谈,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沈今竹抱着葫芦喝温热的牛乳,因着急说话,牛乳就从唇角流下来了,顺着下巴即将滴落在道袍上,徐枫眼疾手快,伸出左手在她下巴上擦了擦,滑腻温润的如暖在身上的美玉一般,伸出的手就停留在原处,许久舍不得收回来。
徐枫的手粗糙且干燥,蹭着下巴处痒痒的,沈今竹咯咯笑出声来,徐枫以为她是在笑他呆傻呢,赶紧收回手去,觉得沈今竹还在孝期,他刚才动情的行为未免太孟浪轻浮了。沈今竹见状,也伸出右手在他下巴上磨蹭着,徐枫红着脸,说道:“你在做什么?”
沈今竹很认真地说道:“你下巴上滴着牛乳。”
徐枫说道:“胡说,我又没喝——”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沈今竹一个眼刀杀过来,徐枫会意,赶紧闭嘴,任由她摸着下巴和脖子,本来沈今竹还柔情蜜意的,这会子被他破坏了气氛,一颗粉红少女心突然消失了,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沈今竹站起来身来,说道:“我要回日月商行了。”要赚钱造大船,造更多的船,儿女情长神马的,又不能赚钱,偏偏这枫叶不懂竹子的风情,大煞风景,哼!
徐枫也起来说道:“我送送你,过几日吴讷就要成亲了,我向平江伯告了假,帮着李鱼和吴敏操持他的婚事。”外甥要结婚,他这个舅舅责无旁贷——唉,两个外甥都成亲了,自己这个舅舅何时能得偿所愿也过一把新郎官的瘾呢。
日月商行外圆内方孔方兄旗帜迎风飘摇,算盘珠子打得多么响亮。沈今竹从商之后,觉得人间最美的音乐就是算盘珠子撞击的声音了,彻夜未眠的她洗了一把脸就开始工作了,到了快中午时,账房的总管惊喜的来找她说话,“今天上午有个年轻人拿着履历来账房找活计,说是吴税官的儿子,我略考了考他,竟然是个难得算术的高手,尤其是心算了得,比我的算盘还快,我当即就留下他了,在账房整理账务,他虽刚入行,是个新手,但是我觉得应该给他按照管事的品级算月钱银子,方不埋没了这个人才。有他在,一个起码能顶两个账房先生用,看起来也是个实诚人”
这倒是个小收获了,沈今竹眼睛一亮,说道:“果真如此之好?带他来见我。”
不一会,掌柜带着一个穿着簇新宝蓝色熟湖罗道袍的青年人进来了,青年人有些拘谨的一辑,“小的吴算见过东家。”
沈今竹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你莫非有个弟弟叫做吴盘?”
青年人说道:“小的是家中独子,几代人都是做账房先生糊口的,一算术为生,所以取名叫做吴算,父亲前年刚被招募到月港做了税官,小的有个小名,叫做盘儿。”
掌柜退下了,留着沈今竹考问新伙计,沈今竹将一个货物估值清单给了吴算,要他算出税金来,吴算先是用心算,而后用算盘求证了一遍,将数字报出来,果然毫无差错,沈今竹心中暗暗点头,说道:“我们日月商行今年刚刚成立,是能者居之,你虽是新来的,但是算法娴熟,精通税金,我就给你管事年俸八十六两的月钱,一年四季八套新衣服,年底有红包,如何?”
一般色厉内荏、外表光鲜的空壳商行总是避实就虚和人谈人生、谈理想,谈前景,然后乘机压价购买、甚至无偿使用人家的劳动力,沈今竹是个实诚人,开口就是谈钱,也不算辜负了日月商行孔方兄的标记了。吴算连连点头答应了,单是月钱就比亲爹吴税官多嘛,不过税官的油水丰厚,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招了一个小管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璎珞提着食盒摆饭,沈今竹刚举筷,猛然意思到了一个问题:“璎珞,峨嵋今天没来商行?”奇怪了,这胖丫头一早上没去送智百户北上去宣府,怎么也不来商行当差?她明明是个很勤快的人,经常忙到半夜在商行里打地铺睡觉。
璎珞一愣,说道:“昨天她说今日一早要去送智百户的,可能会晚些到商行。”
沈今竹猛地搁下筷子,“不对啊,今天早上她并没有在码头上出现。赶紧派镖师去码头和她家里分头找一找。”
璎珞吩咐下去了,因心中有事,沈今竹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有了萍儿在太湖出事的前车之鉴,峨
嵋突然没有了音讯,她心里总觉得不安,草草用过了午饭。明面上是丫鬟、暗地里身份是东厂番役的莺儿和翠儿拿着一个请帖进来,说道:“小姐,这是怀义公公下的帖子,说是今晚在饕餮楼设宴给新上任的县令大人接风洗尘。”
沈今竹打开帖子一瞧,瞧这个意思是要各个大商行的老板们凑份子,怀义借花献佛出面请孙县令入席罢了,也是,孙秀来头那么大,大明可从来没有县令拿着尚方宝剑上任,生意人是很难请到他的,也只有怀义出面能确保万无一失。
孙秀是父母官嘛,请父母吃饭当然舍得花银子,何况他以前还救过自己和三叔一命,沈今竹命翠儿拿了个二十两银子的红封给了送请帖的小内侍,算是日月商行凑的份子,这个数量已经不少了,海澄县那么多豪商巨贾,每家出这个数目,夜宴连龙肝凤髓都吃得,剩下的银子就落在了怀义的口袋。
与此同时,在海澄县一座民居的菜窖里,峨嵋拍门大声叫道:“喂!我不要求你们放我出去了,大中午头的,好歹给一顿午饭吃吧。”
不一会,一个相貌端庄的老妇在两个壮丁的护送下,提着食盒进来了,她先是往油灯里添了一些灯油,剪了乌黑的灯芯,地窖立刻变得稍微亮堂了一些,老妇而后打开食盒开始摆饭,两个壮家丁关上地窖门,一个守在里头,一个守在外门口,为了安全起见,守在外头的家丁还上了锁。
菜肴很丰盛,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都能看见这些菜是色香味俱全,峨嵋看见盛放着菜肴的碗碟上都
印有一个青花怪兽饕餮,这些菜都是从海澄县最大的酒楼饕餮楼端过来的,峨嵋和智百户整个夏天都是海澄县度过,偶尔一起去饕餮楼大快朵颐,所以认识这个酒楼的标记。她举筷吃了一口,饭菜稍微有一点凉而已,心念一动,难道自己被绑架的地方在海澄县饕餮楼附近?
为了送别智百户,今日天没亮她就起床了,还不忘给智百户买了一包袱的蟹壳黄烧饼带在路上吃,走到半路,天蒙蒙亮时,前方有个老妇人突然晕倒了,峨嵋心底善良,她忙跑去扶起老妇,谁知两个壮年男子突然从身后袭来,制服了她,并往她的口鼻里吹进迷烟,她不醒人事,醒来时就睡在这个地窖里,一个老妇眼泪汪汪的叫她大小姐!
看见峨嵋不雅的吃相,老妇柳眉微蹙,额头的皱纹变得更多了,她的目光有些怜悯,说道:“大小姐,这些年委屈你了,等回到公爵府,过上千金大小姐的日子,比在这里整日抛头露面、给人当差做工强。”
峨嵋吃下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又扒了两口饭,说道:“上午都说一百遍了,我是一介孤儿,不是你们嘴里的千金大小姐。我当过尼姑、唱戏买过艺,现在时商行的一个小管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四海为家,你们那个什么诚意伯府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身材臃肿、吃相不雅、说话粗俗不堪,像个市井泼妇,一张银盆子般的大脸,伯府厨房劈柴烧火丫鬟都比她窈窕些。峨嵋在老妇眼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优点,和一等伯爵府的嫡长孙女相差十万八千里,相貌和世子、世子夫人似乎也没有相似之处,但是她身上的海棠玉佩和胎记不会作假的,此女
必是当年丢失的大小姐无疑了。
主子们是下了死命令,必须将大小姐寻回去,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证明诚意伯府确实没有“洗女三代”的恶行。
老妇人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对被家人抛弃之事心怀怨恨,负气不肯回家。当年之事非常复杂,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可以保证现在诚意伯府全家都希望你能认祖归宗,莫要听外头那些闲言闲语,都是伯府的一些政敌散步谣言,阻止我们老爷少爷们起复做官,压制我们刘家。”
峨嵋装傻,说道:“啥?什么洗女?什么伯府?我没听说过,你们是人贩子吧,编出一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诱惑我乖乖跟你们走,卖到青楼等见不得人的地方,整日被老鸨朝打暮骂的;或者把我拐卖给傻子瘸子当媳妇是不是?”
老妇人听了,脸都绿了,厉声训斥道:“胡说八道,身为伯府嫡长孙女,你如何说出青楼这种污浊的地方来?刘家百年的清名怕是要被你丢尽了!就凭你现在粗俗不堪的模样,谁会那么不长眼费尽心机绑了你去!”
峨嵋头一抬,胸脯一挺,说道:“怎么了?像我这种体型人的好生养,好多人家求之不得呢。”
老妇人气得嘴唇发紫,全身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峨嵋冷哼了一声,埋头吃饭,也不言语了,几乎是风卷残云,看得连一旁围观的壮丁看得都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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