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月撑不住全身的高热酸痛,几句话之后,还是又混沌着昏睡了过去。
可睡着了也丝毫不轻松,她时时刻刻都被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折磨——一会儿是嫡母和善的拉着她的手,“哎呀,为娘的四丫头就是懂事,跟你那泼皮猴儿样的二姐可不一样!”转身便阴沉了脸色,“吃的喝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她那短命的娘一样的贱胚子!”一会儿是大姐恭淑有礼,“我家姐妹请先生都是一样的,小妹心性简单,诗文对她来说难了些,就别让她费那个脑子了……”二姐马上冷哼一声,高挑的声音说不出的刺耳,“哎呀,小妹毕竟是商人家出身,别是天生只懂得那些腌臜的黄白之物了”,一会儿是三姐,仰着高高的头,“哼,你是商人贱妇生出来的小杂种,怎么和我比?”迷迷糊糊只觉头痛欲裂,各种各样的声音压得她要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突然一阵冰凉,华月被冻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觉得头脑清明的许多,鼻子也畅通了,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的喟叹。
“呵呵,月儿醒了?”华月微眯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舒服,却听闻耳边一个温厚的声音笑了笑,道,“不妨事,等退了烧吃几服药就好利索了!”
华月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略有些发福,胖乎乎的手正捋着他那短短的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她。
华月脑海里闪过一道画面,一个绑着双髻的四五岁小女孩,被清秀的年轻男子抱在怀里。小女孩儿快乐的咯咯笑,伸手戳戳男子脸上的小酒窝儿……看到男子眼中不加掩饰的心疼与宠溺,华月瞬间酸了鼻头,眼眶一红,嘴角一撇,带着哭腔道,“舅舅……”
章华月只觉得心中勇塞着无限的委屈和难受,突然想起和男朋友分手的时候,她在相恋七年却为了前途而离开她的男友面前没掉一滴眼泪,可回到家,见到父母眼睛里的宠爱和藏都藏不住的担忧,她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伤心都放大了一百倍,忍都忍不住。这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已经真正成了章华月了,她有她的身体,有她的处境,有她的记忆和感受,不是她,是谁?
“唉,唉,舅舅在这儿呢,月儿别哭,别哭,是不是哪里又难受了,啊?”男子一见疼爱的外甥女哭了马上慌了神,焦急的直跺脚。
章华月见舅舅如此紧张自己,心里好受了些,明知道不应该,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撒娇,要舅舅知道自己的委屈,撅撅嘴巴,道,“舅舅,我疼,我头疼,身上也疼,舅舅,我好难受,舅舅……”
欧阳启忆起月儿小时候跟自己非常亲近,可随着一天天长大,却再也不会围着自己撒娇,甜甜的笑着叫舅舅……每每来看她,也只能听见她冷淡而疏远的问一句,“舅舅来了”,“舅舅慢走”,两人之间似乎没了别的话。欧阳启也知道,章府里的人看不起自己,自己常来会让月儿为难,渐渐的,他也不太敢总是出现在她眼前了。
欧阳启没想到,竟然还能听见月儿这样撒着娇叫他舅舅!他高兴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可怜他谈生意的时候八面玲珑,在外甥女面前却拘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月儿喊疼,更是心疼的受不了,细声细语的哄着她,“一会儿就不疼了,喝了药,很快就不疼了,月儿听话啊!”说着转过头,朝着门口大声吼道,“药还没有煎好么,怎么那么磨磨蹭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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