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一共三天半,如也参加了第一天上午在主会议大厅的开幕式和特邀报告,其他人则要参加接下来几天的分会场报告会,如也打算剩下几天都窝宾馆里睡觉上网。哪知仅在第二天,她被门铃声惊醒,猫着身子跑到门边问:“谁呀?”
“查水表。”
如也马上一头黑线,往猫眼看了一下,居然是本应该在会场听冗长论文报告的佘檀舟。
她披了外套,揉着眼睛开了门,佘檀舟一步跨进来,顺手掩上了门。如也倒退三步,捂住胸部,紧张兮兮地质问:“……你来干嘛!”
佘檀舟将黑色呢子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里面是一身铁灰色的Brioni西装,围着黑色的毛线围巾。看了看凌乱的被子,和一头乱发的如也,他释然道:“刚睡醒?”
“不是刚睡醒……”如也恨恨地说,“某人要是不来查水表,我现在压根儿还没醒。”
佘檀舟脸上一丝扰人清梦的惭愧都没有,反而很鄙夷地看了看她,“我以为带你来参加此次会议能让你明白自己和一流院校专家学者们的差距,以便回去之后发奋学习,谁知你还是没有参透‘笨鸟先飞’的道理。”
如也有点心虚地看了看挂钟,不过九点半,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开会吗?难道……“你……你居然翘会?”
“不是翘会,是因私事暂时离开。”……就是翘会。
“什么私事?”如也隐隐觉得这个私事是跟自己有关,“有私事您就赶紧去吧,别因为要教育我,而耽误了大事。”
佘檀舟把如也睡前折好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丢给她,“穿上,跟我走。”
如也不愿意了,拿开他扔在自己脑袋上的毛衣,“有什么私事非要我跟你到外面去!”
佘檀舟兴味一挑眉,斜睨向她,“对我来说,在房间里办的不叫私事,叫……”
“房*事?”如也自作聪明地抢答。
佘檀舟别过头,一副被猥琐女占了便宜的无奈表情。
话说出口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如也十分羞愤,抱着衣服就冲进浴室关了门,在里面一边懊悔一边穿衣服洗漱化妆。这个佘檀舟实在太阴险狡诈了,她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同时高估了他的人品,使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上当出糗。
半个小时后,焕然一新重新做人的姚如也神采奕奕出现在佘檀舟面前。
如也想,我一定要时刻提高警惕。
佘檀舟带着她下楼,门口停着一辆挂了军用牌照的奥迪A6。如也看出来了,这家伙到哪里都能调来军车当出行工具,真是太恶霸了。A6在市区稳稳地开,司机有时还充当导游介绍着,过江的时候,他操着纯正东北爷们的口音,幽默地说:“这底下就是著名的松花江,春天的时候吧,一群鸭子从江上游过去,呱唧,下一个蛋掉江里,捞上来一瞧,你们猜咋地?嘿,一颗松花蛋诞生了。”
如也哈哈大笑,问:“咱们过江这是要去哪里?”
“太阳岛啊。那儿有冰雪雕,你们南边儿过来的都没看过,这不你老公让我带你去瞅瞅嘛。”东北的汉子真是直啊……
你老公——这几个字瞬间冷掉了一车的温度,如也低头,捏拳头,咬牙切齿。“他……不是我老公……”
从宾馆出来大约三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传说中的太阳岛。
进园后,一片银装素裹,大气磅礴,这是在祖国东北一隅才见得到的冰天雪地,气势恢宏。地上是松松软软的雪,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雪雕,与头顶白茫茫的天浑然一体,既有雄伟高大如山之作,又有玲玫剔透似玉之品,与这里相比,你以前看见的雪都不叫雪,冰都不是冰。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固然冷,固然冻,但人生这辈子能冷这么一阵,也值。
如也始终仰着头看雪雕,一时忘却了车上还老不情愿跟着佘檀舟来,她在庞大的作品之间跑来跑去,啧啧赞叹。
车上有一台单反,佘檀舟下车后就背在身上,远远站着,用长焦镜头拍下远处那个穿梭在冰雪世界里的姑娘:她好奇地去摸雪雕底座的模样,她坏心眼地想推倒一个雪雕的狡猾表情,她滑到了不爬起来还跪在地上挖雪坑的调皮。
整她,让她生气,然后给点甜头让她高兴,这似乎是佘檀舟对如也习惯性的政策——大棒加胡萝卜。
树枝上的雪掉在她头上,她拍着自己的脑袋,鼻子都冻红了,仰天打了个喷嚏,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自己的脸。佘檀舟笑笑,眼神竟然说不出的温柔。
“檀舟,下次下雪的时候,你带我去哈尔滨看冰雕好不好……”似乎那是很飘渺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心里?在脑中?佘檀舟皱皱眉,抬眼环顾一圈四周,白茫茫,没有这声音的主人。他把相机抱在怀里,远远望着一个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一丝落寞,但稍后就移开目光,调整相机,拍了几张雪景。再从镜头中寻找如也时,她不见了。
“你偷拍我……”一个哀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佘檀舟转身,如也撇着嘴站在那里,“这相机里有多少我丑陋的照片呀……”
如也懊悔不已,刚开始太兴奋了,不知道被他拍了多少张傻乎乎的照片,回去说不定公布在什么网上,题目放一个“弱智少女在好心人的带领下游玩太阳岛”。
却不想,他把相机放下了,解下围巾,环绕在她头上脖子上,还打了个结,她的耳朵和脸就马上感觉到了来自围巾上的,他的体温。只是这形象——也太像偷地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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