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萱回头,故作轻狂的指着殿上这些闺秀们,开口调笑道:“若是旁的,我还罢了。若只是你们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们,再来十个百个我可是不怕的。都当母老虎给你们打了去。”
竟把在场的所有女儿们比成了母老虎,这一句话可真真儿的犯了众怒,说的众位女眷全都赶上来嚷着要搔洪萱的痒。唯岑妙颜觉得不妥,摇头说道:“我说咱们既拜了佛,便出去玩笑,既是对神佛的尊重,也还神佛们一个清净才是。”
众位姑娘听着很是,连忙重整肃颜向着殿上的泥胎圣像拜了拜。方才你推我攘,说说笑笑的出了殿门,直至后山禅院。只见以安阳大长公主及昕王妃等为首的各家长辈们早已沏了好茶,摆上瓜果点心,在石桌旁围坐说笑。
此时天高云淡,风朗气清,站在这山腰上的禅院内向下望去,只见苍林翠柏,绿树红花,层层叠叠,一阵山风拂过,漫山遍野的花叶随风而动,人站在山上居高临下,只觉神清气爽,什么心烦气躁都被这清爽的山风吹没了。
洪萱看着满山的翠玉葱葱,不觉意兴大发,笑向众人道:“今儿天这么好,又是登高赏菊的日子,我们不如再往上走走,到山顶上看看如何?”
阮轻罗因家中刚刚经历了阮烟罗一事,十分在意名声清誉,听了这些话,少不得摇头说道:“不好。今儿原是重阳,山上有好多来踏青登高的学子们。我们就这么出去了,倘或碰见了外人,可不好。”
另外有几家胆子颇小,十分安分随时的姑娘们也都跟着附议道:“阮妹妹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在庙上玩一会子罢。”
洪萱这才记起京中不比江州,规矩严谨,且对女子约束的紧。因而略有些扫兴。暗自沉吟片刻,又生一策。因笑道:“既不能出去逛逛,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摆下书案笔墨,也别吟诗作赋了——平日里总是这些惯了,倒是觉不出什么有趣的。咱们且把诗词一道改成书画,就将这些景色画下来如何?”
这提议倒是风雅有趣得很,众多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不错。一时有跟来的粗使婆子们从禅房内移了桌案过来,众多姊妹们都晓得今日之游乃是英国公府大奶奶洪茜做东,为的便是给她妹妹洪萱过生日。因而菜馔佳肴,笔墨纸砚等物均由英国公府张罗了来,余者不过是带些自家擅长的点心小菜罢了。不多时,这后禅院便已安设的妥妥当当。
洪萱撺掇着众多姑娘们挥毫泼墨,临摹山河。她自己却懒得动笔。只捧着一盏茶,这张桌上瞧一瞧,那张桌上看一看,时而点评两句,旁人若要说她,她便笑嘻嘻地反驳道:“今儿我才是寿星,寿星不想作画,只想看着你们这些女才子作画,你管我。”
旁边孙蔚听着,不免摇头叹道:“才子便是才子,才女便是才女。你这么一句女才子,算是什么话?”
“算是山水画罢。”洪萱随意敷衍了一句,见孙蔚笔下的话已妥当,立时抢过孙蔚案上刚刚画成的一副秋日山水图,笑着跑到各家长辈们这一席上,因说道:“她们在那边挥毫泼墨,端的是文雅风流。我这个寿星便当个跑腿儿的堂倌,几位太太夫人们,且做个评判罢。瞧瞧谁的画儿画的最好,咱们今儿也封个画状元出来。”
席上诸位夫人闻言,相互对视着笑了笑,昕王府的老太妃率先接过那画,开口说道:“这样也好。我们虽不能画,却还有几分眼力见儿。这伙计便交给我们,也省的我们在旁看着,闲得慌。”
于是就着孙蔚的话品评了两句,又笑着将话传给下首的安阳大长公主。安阳大长公主看完了,接着又往下传。众女孩子们见状,一是为了凑趣,而来也颇有些说不出的小心思,也都十分捧场的将画好的字画拿了过来请各家长辈们品鉴。
一时几位姑娘们全都画完了画,只见洪萱依旧在旁或是饮茶或是吃糕点,或就着哪位夫人手上的墨宝品评一二,十分清闲恣意。众位姑娘们看不过眼,因推着洪萱到了桌案前,研墨蘸笔,非逼着洪萱也画就一副图来。
洪萱推辞不过,只得接过画笔,在宣纸上胡乱画了一只卡通形象的猪宝宝来,头上带着王字虎头帽,身上还穿着福字小肚兜儿,满是童趣,憨态可掬。
只可惜众位姑娘们审美不在这个点儿上,因而只围着洪萱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这画的是个什么,倘若是个猪,怎地还站着,又穿戴成这个样子。倘若不是个猪,越发的不伦不类了。这张不算,重新画过方是正理。”
洪萱闻言,只笑着将笔撂下,满不在乎的道:“你们只当我画的是个猪精罢了。”
众姑娘们闻言,更是哭笑不得。岑妙颜索性将那副画送到长辈们跟前儿,开口说道:“我们可是不能了。还请诸位长辈们品评一二罢。”
昕王府的老太妃见状,亦是笑眯眯地伸手欲揭,不料忽地吹来一阵强风,把那画高高的卷在天上,顺着风向,竟飘飘悠悠越过红墙。昕王府的老太妃见状,忙命婆子们赶至外头寻那画儿回来。
一时,众多家下婆子们彻身回来,垂头丧气的禀报着没找到的坏消息,慌得几位女眷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昕王府的老太妃更是急的拉着孙氏的手说道:“都怪我不好,倘若抓仔细了,也不至如此。”
孙氏见状,虽也心中急切,只能按捺着焦躁,反倒柔声劝解起老太妃莫要着急。众人见状,也有跟着着急的,也有帮着解劝的,一时间,席上颇有些乱将起来。
倒是洪萱本人并不在意,只挥了挥手笑说道:“不过是一副随手的涂鸦罢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孤本名画儿,丢了就丢了罢,你们很不必如此。左右所有人都知道我这画儿是被风吹走了,并不是因为旁的缘故,这倒也无妨。”
顿了顿,看着面上现出忧虑之色的孙氏,笑着劝解道:“阿娘不必着急。先时我在江州,每日跟着哥哥兄弟在山上打猎,什么手帕子香囊子的,也不知弄没了多少,也没见阿娘怎么着急在意。怎么如今到了京中,竟越发小气起来。不过是一张不值钱的废纸罢了,就算寻摸回来,也不至什么——恐怕还抵不上给下人们的赏酒钱。阿娘怎么就心疼成这样了。”
故意胡搅蛮缠的一番话果然逗得孙氏又气又笑。众姊妹姑娘们见如此说,也忙都跟着强调辩白起来。孙氏见众人如此帮着解劝,心中亦是宽松起来。
阮轻罗瞧见洪萱如此大大咧咧不以为意的模样,因想到自家步步谨慎,如履薄冰之态,不免叹道:“到底是萱儿妹妹霁月光风,不畏惧这些个流言蜚语。可见世人云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很有道理的。”
洪萱闻言,微微一笑,又同诸位姊妹夫人们说笑了几句,方将此事揭过不提。
一时又到了黄昏时分,金乌西垂,阴气上扬,天气越发寒津津起来。众人眼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况且玩了一日也有些乏累,遂吩咐家下人等预备车马,收拾妥帖,各自家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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