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竖死去的牢房里,狰狞地写着一排排的血字:“江允”。
江允这两个字,就像被刻入了墙中一般,深入墙缝。而江竖自尽的时候,就是靠在这面墙上,与他最爱的大哥名字辞别。
大夫人的尸首被广陵侯带走了,广陵侯经此一事,意识到武阳侯已经没落,立刻以江建德教子无方,害死其女为由,与武阳侯断绝了往来,并解除了双方之间的联姻关系。没了广陵侯支撑,侯府愈发没落。
相比之下,江竖的尸首却无人认领,放在衙门里,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由于当事人皆死亡,县令便结了此案,轰动全场的案子究竟实际情况如何,都成为了一个挂在嘴边猜测的悬念。
两日后,江泓之带着华丞来领走江竖的尸首,将其葬在江允坟墓之旁,算是了却了江竖想与江允永生的心愿。
正室、嫡子与庶长子,在短短几日后全部死亡,这样的死亡气息压在侯府之上,直让人喘不过气来。老夫人受不了刺激,一夜之间病倒了,江建德也花白了头发,憔悴不已。
全府唯一还算气候的就只有江泓之了。但是江建德并不信任他,非但没让他为府分忧,还架空他的权利,让其在府上除了使唤下人外,没有任何特权。江泓之也乐得轻松,每日都去照顾老夫人,陪老夫人谈心。
老夫人是心病,大夫说如果再不好,就不妙了。江泓之曾劝老夫人不要过分操劳,老夫人却没办法纾解心中抑郁,身体越来越差。
江泓之称要带老夫人出外散心,老夫人却说自己不想出去了,死也要死在侯府,江泓之听得心头一酸,只能出外找更好的药给老夫人服用,想办法让老夫人开心。
科举前十日,老夫人叫来了江泓之,虚弱地拍着他的手,心疼地道:“老三啊,快到科举了,老身的身体恐怕撑不住了,恐怕不能亲自送你去参加科举了。您记得,一定要考上殿试,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老夫人面色发青,看来是真的到了极限。江泓之双眼红了,哽咽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华丞拍了拍江泓之的肩头:“老夫人,您一定长命百岁,您难道不想看少爷加官进爵了么?”
老夫人安然一笑:“想,当然想,只是老身得在另一个地方看了。”
“祖母!”江泓之握住老夫人的手,激动地道,“您不会有事的!您若走了,孙儿怎么办!”
老夫人幽幽地望向窗外,那儿的树开始枯了,就如她即将逝去的生命,也如这无法挽救的侯府:“老三啊,考取功名,离开侯府吧,这里不能再待了,若是无缘殿试,便带着华丞,离开这里,勿再与侯府扯上关系。”
“祖母?”江泓之惊愕,老夫人一生都在为侯府操劳,竟然会说出让他离开侯府的话,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走吧,孩子,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要给自己任何负担,老身知道,侯府关不住你,关不住你。”老夫人痛心地道。
“孙儿若走了,侯府怎办?”江泓之问道。
“侯府,已经挽救不了了,虽然老身也很痛心,但是,老身不能再让侯府害死自己最喜欢的孙儿了。”老夫人握紧江泓之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把毕生气力用尽,“走吧,不要再留这里,那只会害了你。答应老身,离开这里好么?”
江泓之心一阵阵刺痛,痛心地点了点头,反握住老夫人的手:“孙儿答应您。”
“那老身便安心了。”老夫人会心一笑,“去吧,老身要歇息了。”
江泓之点点头,叮嘱了徐妈妈几句,拉着华丞刚要离开。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须臾一人闯了进来:“母亲,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惊慌?”听到是江建德的声音,老夫人心烦意乱。
江建德进来,当头就是霹雳一棒:“三皇子造反,圣上忙于筹备国事,今年的科举取消。”
“什么……”老夫人双目一瞪,一口气吸到了顶,“老……老三……”戛然而止,突然就没了声息。
“祖母?”江泓之感觉不对劲,冲了过去,发现老夫人始终保持着惊讶的状态,而她已没了呼吸。
老夫人竟被吓死了。
轰地一记闷雷砸下,江泓之惊得全身发抖。祖母明明还可再多活一段时日,明明刚刚还对他微笑,明明……现在,什么都没了!
“江!建!德!”江泓之的怒气燃到了顶点,他放下老夫人,冲过去朝也懵住的江建德挥了数拳,狠狠地砸在江建德身上,“祖母已经不能受刺激,你为何还刺激她,为何!为何!”
“少爷!”华丞拉住暴怒的江泓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若是被人发现,传出去对你不好。”
“父亲,他也配?华丞你放开我!”江泓之挣扎,华丞不肯放手,拖着他出了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刚走,不宜在她房内动粗。消气消气。”
“华丞,你能忍?”江泓之红着眼道。
华丞按住他的双肩,郑重地道:“我不能忍,所以我会帮你揍他,但是你不能揍,这事关你的声誉。侯府正是多事之秋,为了以后,你忍忍。”
江泓之倏然抱住华丞,痛苦地道:“祖母走了,祖母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华丞拍了拍江泓之的肩头,带着他离开,“我们先回去,待会再来找江建德算账。”
江泓之点头,离开。
当天,华丞一直守在老夫人的房门前,听江建德哀嚎,等到他出来后,跟着他到角落,套上麻袋,一顿痛打,直把他打得连娘都不认识。
出了口恶气,华丞回去得意地告诉江泓之,江泓之只抱着他深深一吻,什么话也没说。
老夫人突然去世,府上毫无准备,守夜七天后,匆匆下葬了。
江泓之面对着那慈祥的容颜,泪水禁不住落了下来。
老夫人下葬当夜,江泓之带着华丞去找了江建德,甩了一张纸到他脸上:“我要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江建德发现那是一张写好的断绝关系书,只要他在上面签字,他们便是真正地断绝关系了。
老夫人刚走,侯府无人支撑。哪怕江建德再不喜欢江泓之,也不可能放他走:“不可能!”
“是么?”华丞冷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摆在桌上,“如果有这东西威胁你呢?”
江建德一看,大吃一惊。
这竟然是当初宋辉成送来的红帖。
“如果我将这张红帖送到昭元王爷府上,你猜会怎么样?”华丞得意地道,“现在三皇子造反了,如果他成功了,倒没什么,万一失败了,王爷再凭这张红帖参您一本……侯爷,后果如何,您该知道。”
“侯府多年的基业不容易,父亲,可要三思。”江泓之目中闪现幽光,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江建德脸涨成了猪肝色,如果三皇子造反失败,被人发现他与三皇子的牵连,那侯府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父亲,你没有选择。”江泓之将那张纸往前推了推,“签吧。”
江建德气得浑身打抖:“你,侯府危难之际,你不帮侯府分忧便罢,竟还想撇清关系!”
“父亲,这话真是好笑,”江泓之冷笑,“侯府危难,与我何关?”
“你是本侯的亲子,侯府自然与你有关!”
“父亲,别怪孩儿没提醒你。”江泓之脸色阴沉,“这些年,你如何对孩儿的,孩儿可是一清二楚。在你心里,有没将孩儿视为你的亲子,你自己清楚。话点到为止,别怪孩儿把话说绝,做出对不起侯府的事情。”
“你……你!”江建德怒目而视,支支吾吾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看着那张纸,又看了眼红帖,最后还是选择保全侯府,怒气冲冲地在纸上签了字,“你别以为脱离侯府,便能过得逍遥自在,没了侯府支撑,我瞧你如何过活!”
“不劳侯爷您费心,”华丞觉得十分可笑,有些人就总把自己当回事,“我们一定会活得比你好!”
凭着断绝父子关系的书,江泓之办理了后续手续,并让人秘密将红帖送到了昭元王爷府。之后他带着华丞大摇大摆地回了田庄,以他与江建德断绝关系为由,声称要离开田庄独立,问有谁愿意跟随他。
田庄很多下人都是他亲自买来的,当然要追随他而去,于是他带走了田庄大部分的下人,到了他私下购买的庄子,与楚氏一起定居下来。
远离了侯府,江泓之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白日就做做生意赚点填补家用的钱,晚上便陪华丞与楚氏,谈心吃饭,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适。
日子一天天过去,半个月后,三皇子的谋反被平息下去,而宋远鸿的大军铁蹄也闯入了皇宫。动荡的一个月后,天子驾崩,三皇子一家满门抄斩,江月荷当然也被刽子手斩断了头颅。而宋远鸿即位,改年号“昭元”。同年,宋远鸿大肆清理叛党,凡是与三皇子或是太子同谋者,举家流放!
江泓之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江建德一家已经被抓,等着新皇令下,就将踏上地狱一般的流放之路。
流放的皆是苦寒之地,哪怕有幸不死,但染上重病,被鞭子抽得身残体缺都是不可避免的,江建德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
消息进入华丞耳中的时候,沉默已久的系统发出了声音。
【本文主线剧情已经完成。】
剧情……完成?
华丞一懵,这岂不意味着,他要回到21世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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