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丞从老夫人看到那条手绢开始,眼皮子就一直在突突地跳,有种不祥的预感,等到老夫人展示那条手绢时,这预感就成真了。
这手绢竟然是当初江泓之定做的那条!
他当时因为惊讶江泓之的画工,反复看了几遍手绢的纹样,此刻哪怕隔着老远见到,他也能认出来。
他转头看向江泓之,见其正好看向他,一愣,正要劝江泓之不要冲动时,江泓之却先一步开口,说这手绢收不得了。
老夫人正是高兴的时候,江泓之突然泼这么一盆冷水下来,她老脸顿时变了:“老三,不过是一条手绢,为何收不得?”
“是啊,”江月荷附和着道,“三弟,你莫非是因拿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故意这么说吧。”
江泓之从人群中走出,躬身来到老夫人面前:“祖母,非是孙儿嫉妒,实是这条手绢收不得。”
“胡闹!一条手绢罢了,母亲高兴还有什么收不得!”江建德见老夫人脸色难看,就添了一句。
“敢问大哥、二姐,”江泓之礼数不减,“这条手绢价值多少?”
“你问这做什么?”江允低眼看他,眼睛快翘上天了,嘲讽地道,“莫非你也想买一条不成?”
“三弟没有富贵的母家,比不上大哥与二姐,自然不敢肖想这千金难买的手绢,孙儿想,”江泓之把话锋转到了老夫人身上,“祖母也定然不敢肖想的。”
“老三,你此话何意?”老夫人眉头紧拧,越听越觉得他话中有话。
江泓之垂首问道:“敢问父亲,您靠您的俸禄及收的田租,能否负担这条手绢?”
江建德一愣,估摸了一下价格,拢在袖中的手再一算,别说负担了,就是他十几年的俸禄都买不起:“你问这做什么?陈姨娘娘家富贵,还不许他们送厚礼么!”
“父亲此言差矣,”江泓之道,“陈姨娘娘家富贵,除了府上人外,尚有何人知晓?今日在场宾客众多,目光都被手绢吸引了去,若把今日的见闻传出府去,父亲,您说他们会传侯府公子送了条名贵千金的手绢,还是传侯府姨娘一掷千金?”
“这……”江建德语塞,姨娘这称呼说得好听,但其充其量就是个奴婢,根本上不了台面,若是传出去,自然是说侯府公子的了。
“既然是传侯府公子相送,那世人定会怀疑,侯府公子买手绢的银钱从何而来。”
江建德倏然睁大了眼,还能从何而来,自然是从他腰包里来!可凭他那点俸禄及田租哪里负担得起如此昂贵的手绢!
“父亲为官一向清廉,两袖清风,但若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称您贪污受贿,为了博母亲一乐不惜一掷千金,那您的清誉便被毁了啊。因此祖母,为免日后招惹是非,这手绢是万万收不得。”
江建德脸色万变,他为官多年,一向洁身自好,那些贪污受贿的词连碰到不敢碰,就怕哪天被人黑了一把,牵连整个家族。但若是老夫人真收了这贺礼,那他真是趟入浑水,说也说不清了啊。
老夫人经由他一点拨,也跟着反应过来,她心头好跟侯府名誉比起来,算得了什么。立刻让徐妈妈把贺礼退回去:“这贺礼老身收不得,收不得。你们快拿回去!”
被人单方面退礼,这就跟扇一巴掌般令人羞辱,江允恶狠狠地瞪向江泓之,正想低头认错,谁知江月荷还不依不饶道:“祖母!这手绢并非价值千金,实际上就……就……”她一跺脚,急道,“就价值半两银子罢了。”
“二姐,要扯谎也得找个好借口的好,这手绢绣工及纹样都非同一般,你说这话,是在侮辱在场众人的眼力么?”江泓之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话音一落,在场宾客有些脾气躁的,就不耐听了,纷纷冷哼一声,表现不满。
江月荷语塞,纤纤玉指指着江泓之的鼻头,怒道:“你……这手绢分明是你……”
“月荷,还不住嘴退下!”江允及时喝止江月荷,拉着她跪地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响头,陈氏也出来,惶恐地道:“母亲,他们的礼物是媳妇自作主张买来的,不关他们的事,媳妇会将手绢原封不动地退回,还请您息怒。”
“拿下去,拿下去,”老夫人不耐地挥手道,“别放这儿碍了眼!”
“是。媳妇告退。”陈氏立刻接过那手绢,扯着一双儿女退下,还不忘给江泓之射去一个淬毒的目光。
江泓之视若无睹,在江建德打了官腔,让在场众人勿将此事乱传后,就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的贺礼呈上:“祖母,孙儿没什么银钱,买不起贵重的礼物,只有一片心意,还望祖母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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