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信阳,郊野一处凉亭内,一位昂扬大汉正在坐在里边歇息,面带倦容。
远处传来踢踏之声,大汉神情一紧,警惕地望去。
只见官道尽头,十余名骑士正疾驰而来,个个鲜衣怒马,腰挎长刀,神采飞扬,不一会就来到凉亭边,领头二人猛地一扯马缰。
唏律律!
胯下骏马响亮的长鸣过后,骤然急停,二人顺势一个翻身,下马落地,动作干净利落。
大汉暗赞:“好彩!不知这是哪家出身的少年侠士。”
二人扶刀上前,两步走进亭子里,朝大汉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朗声道:“铁君府张龙、王虎,向萧峰大爷请安。”
乔峰,或者萧峰,沉吟一番,拱手还礼道:“可是大理诛除四大恶人之三,江南统摄太湖八十一连环水寨的‘铁君’韩烈,韩大侠府下?”
自收服太湖群盗之后,铁君韩烈的名头,便迅速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紧接着,大理段氏又锦上添花,也派人通传中原,将韩烈诛灭三恶的消息散播出去,顿时让韩烈的江湖名望更上一层楼。
四大恶人纵横江湖十余年,无人能制,竟然丧命于大理。
许多人心中大震,有些不敢相信,但既然是段氏作保,却也没谁会去质疑这事实。
这些日子以来四处奔波,寻找身世真相的萧峰很容易就从途中探听到此事,知道了韩烈这个名字。
闻言,张龙、王虎二人神色更加恭谨,张龙道:“正是我家主人。”
萧峰不动声色地头,暗里却是颇为惊讶,他起身走出凉亭,回头问道:“两位少侠可是奉韩大侠之命,前来惩奸除恶的吗?”
离开少林寺后,萧峰一路又添几项罪名,已经是恶名昭著,人人喊打。
故此,尽管张、王二人放低态度,对他表现得似乎并没有敌意,但萧峰还是颇为警惕,双手下垂,随时准备动手。
摇摇头,王虎继续保持着此前的低姿态向他解释道:“我们兄弟此来是奉主人敕令,请萧大爷前往一叙。”
萧峰想到:“是要亲自出手么,好罢,就让我见识见识。”
正要让二人引路,就在这时,萧峰忽地止住,望向众人来处,只听得一曲悠悠笛鸣暗飞声,散入东风满天际。
一阵清风,一缕烟尘,一声轻叹,一道虚影晃过,韩烈出现在了萧峰面前。
待看清楚之后,张龙、王虎,以及他们身后的十余骑,立刻下马,退到一旁,埋头高喊:“恭迎主人。”
这次萧峰是真正的震惊了,他本以为,韩烈理应是个隐居修炼多年,一朝出山名动天下的大高手,年纪绝对不,至少也是中年人。
没想到,前一半他的确猜对了,但后一半却与他所料恰恰相反。
怔怔地望着韩烈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庞,萧峰的心情不禁低落了少许,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随后他就一振精神,将这些负面情绪扫除开去,心想:“原来竟是如此少年英才,轻功堪称绝,武艺想必更不差,可与我酣畅一战!”
退后三步,萧峰抬手摆开架势,哈哈大笑道:“阁下就是‘铁君’韩烈,韩大侠吧,契丹萧峰在此,还请赐教!”
韩烈无视了萧峰的动作,转向走进亭中,一扫石椅,朝他伸手请道:“在乔帮主面前,韩某不敢当‘大侠’之名,还请坐下详谈。”
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感觉到韩烈的确没有什么恶意之后,萧峰在他对面入座。
萧峰拱了拱手,声音显得厚重低沉:“萧某业已卸任丐帮帮主之位,且找回本姓,今后只有契丹萧峰,再无丐帮乔帮主……”
摆摆手,韩烈“哎!”的一声打断萧峰自述,插话问道:“你可会契丹语?”
反应不过来的萧峰楞了下,不明白韩烈是什么意思,只听他继续发问:“你你是契丹萧峰,那你可会契丹话,能写契丹文?”
萧峰顿时黯然地摇着头:“我自幼被汉人收养,从未学过,哪里会契丹语言。”
韩烈笑了,他指了指自己和萧峰的衣襟,又道:“古之圣贤有云:狄夷入华夏者,华夏之;华夏入狄夷者,狄夷之!”
听到这,萧峰猛地抬起头,他手不禁抖了抖,问道:“你究竟想什么?”
韩烈冷哼一声:“你既然被汉人养大,从食汉粟,用汉话,穿汉服,学汉人武功,做汉人的帮主,为汉人立下赫赫威功,那如何不是汉人?”
恍若雷击,萧峰一时茫然失措,不知到底该些什么好。
自杏子林以后,他可谓众叛亲离,又背负冤屈,中原武林,以往的兄弟朋友无人不骂他契丹狗贼,恨不能得而诛之。
但此时此刻,一个此前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竟然认可他的汉人身份。
萧峰想些什么,但嘴唇张阖,却发不出声音来,半晌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可我终究还是契丹人出身。”
韩烈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本以为你乃是洒脱不羁的豪杰,不想居然也和那些俗人一样。”
拍了拍石桌,他指着苍天:“沧海桑田,万事变迁!上古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皆乃化外之民,此时如何?不还是归入华夏。”
语气一顿,弛缓下来,韩烈劝道:“既然你胸怀汉心,又何必在乎那些蠢钝之辈的浅薄愚见。”
萧峰沉吟了许久,虽然并没有完全接受韩烈的观,但心中只觉大为宽慰,不由对他好顿生好感,仿若天地之间仅剩此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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