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那人,雁游不由顿住了脚。他赚了这人不少钱,眼下见对方愁眉苦脸,有心想攀谈几句,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却又碍着现在年纪太小,怕反而招人疑惑,迟疑着没有过去。
这时,之前将书交给他的服务员也走了过来,奇怪地问道:“你不是今早刚退了房吗,怎么又过来了?”
胖子苦着脸说道:“同志,我到家了才发现还没收拾好不能住,还得在招待所再待几天。”
服务员嘴快,不由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本地人么,怎么不住到亲戚家?何苦来外头造冤枉钱?”
“我……亲戚家也不方便。”胖子吱吱唔唔地说道,明显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服务员不再追问:“行,那把你身份证给我吧。”
雁游在旁边悄悄打量,见胖子遮遮掩掩,心中已是奇怪。再见他取证件时,带出的东西里夹了一张黄底朱砂字的东西,疑惑更甚。
等服务员走开,他上前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你好。”
“你好……小老弟,你是……?”
“我们昨晚见过。”雁游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因为昨晚胖子那一句“路上小心”,对这个爽快人印象很好,便决定帮他一把:“你向我买了铜镜。”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课本上:“你还是高中生?居然就晓得做古玩生意了,真是有头脑。”
雁游笑了笑,指着那张黄色的纸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符箓?”
“你认得符箓?”胖子又吃了一惊。
当初除四旧破封建搞了好多年,许多东西人们都不敢再提,渐渐地就断了传承。尤其是道家手段,更被视为封建迷信。现在除了老辈人,已不大有人认得这些,更何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难怪胖子吃惊。
“略知一二。”雁游懒得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道:“我看这上头的云篆,是镇压祛邪的符咒。你昨晚又买了古镜,莫非是想布阵?”
闻言,胖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活像一只憨憨的胖头鱼:“哥们儿,你这眼光忒毒了!莫非——莫非——”
他忽然收声,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又将雁游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问道:“莫非您也是道门的高人?”
云篆是道士写符专用的字体,一般人根本不认识。胖子也是听千万百计请来的那位道爷提了一句,当成件稀罕事记在心里。没想到雁游小小年纪,竟只瞟了一眼就认得。这还不算,还一语道破了他的打算!
当年在古玩行里,雁游看惯眉高眼低,练就了一身揣测客人想法的本事。当下见胖子的反应,心里愈发了然:“看你的样子,应该烦恼了有一阵子。要不要和我说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要,当然要!您到我房里来,我慢慢说。”
胖子认定遇上了高人,已然忽略了雁游的年纪,马上把他请进房里。
房门一关,也顾不得客套,急不可耐地说道:“我爷爷家有间院子,以前给收走了,几年前又还了回来。因为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便依旧跟我爸妈一块儿住着,那房子就这么空置了三四年。今年我准备结婚,爷爷把它给我做新房。我粉刷布置好后觉得怪冷清的,就想先住上十天半个月,让它有点儿人气。没想到……”
说到这里,胖子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那可怕的事物,三伏天里,竟生生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我刚搬进去第一天,就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深更半夜的,有个小老头一直在院子里咳嗽。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邻居,也没理会,吵了会儿实在睡不着,就想出去让他换个地方咳。结果一推门,那声音就消失了。”
“我当是他听见动静觉得不好意思,自个儿挪了地儿,就回房倒头继续睡。可是刚刚躺下,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火气更大,抄了电筒冲到院子里。但搬了梯子往隔壁一照,才发现那儿是处空房,满地长草,起码半年没人住了。我正奇怪着呢,这时,那咳嗽声突然又在我身后响起来。我用电筒照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我当场吓得直接从梯子上滚了下来,那咳嗽声马上停了。我连外衣都不敢穿,爬起来后直接冲出院子跑到了朋友家。”
说着,他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是四天前的事儿了,您看,擦伤还没好呢。”
雁游问道:“那这几天,你有没有再去看过?”
“去了,叫了好几个当兵的哥们儿,趁白天去的。但里里外外找了一通,什么都没发现。又打听了隔壁的情形,得,一家果然没人住,另一家住的是对小夫妻,根本没有老人。”
“我本想让哥们儿住一晚试试,但又怕真出个什么意外祸害了人家,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入夜后等在墙外听里头的动静。结果等到十来点钟,里头又有咳嗽声。我哥们儿攀到墙头一看,啥也没有。大伙儿吓得赶紧散了。”
“我合计着这事儿玄乎,怕过了邪气给家里人,也不敢回去。就先住在招待所,又找了位大师。大师说宅子年久无人,怕是被精怪占了,要先摆席请它们搬家,再用有年月的古镜布个阵法,才能保得平安。”
“我往和平饭店定了两桌好菜摆了席,又到处去找镜子。找了两天,最后从您手上卖了古镜。可今早请了大师过来,他却说这镜子年代不够不顶用,让我再找。我能上哪儿找去?正愁得没辙呢,又遇见了您。大哥,这都是缘份呐,您可千万得帮帮我!”
胖子称呼一改再改,末了居然喊起大哥来,可见这事儿着实让他寢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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