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江婧娴就十七了。林靖阳正式开始调查李源道的事情,先是带了几个兵将,在无定河的堤坝巡查了几圈,确定里面是真的的偷工减料了,然后请了个很有本事的账房回来,大致估算了一下,这样一个偷工减料的堤坝,花费多少。
然后再根据当年皇上拨下来的银两,算出来李源道贪污了多少。暂时没京东李源道,只是找人私底下调查了怀庆府的各个金铺银楼,能和李源道扯上关系的,都要暗中留意。
另外就是账本了,修筑河堤的事情,不是李源道一个人的事情,他想要自己一个人贪污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是找人合伙儿,既然有合伙人,那贪污的银两就要分一分了,谁能得到多少,中间有多少要打点人手,这都是要有账本的。
修筑河堤的石头砖头沙袋是哪儿来的,多少银子买的,这些都不是只用脑袋就能记下来的。得有账房,一般干账房这活儿的,要是没牵扯到*还好,能有个好下场,可要牵扯到了,多是会为自己留后路的。
林靖阳首先做的就是调查账房,但时间比较长了,都已经过去四五年了,有点儿不太好找,周围邻居都说是搬家了,可搬到哪儿了,却没人知道。
那到底是真的搬走了,还是被人灭口了,谁也说不清楚。另外就是石料厂砖头场,五年前的买卖应该是有记录的,可这最后谁也没拿出来,一个是发生了意外,家里的书房被烧掉了,账本没了。一个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账本,前者到底是不是意外,同样的,谁也说不清楚。后者到底是找不到了还是不愿意找,这个也是说不准的。
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他们这边查账本,李源道那边很快也收到消息了。没过几天,李源道就找上门了,江婧娴那会儿正好在书房写剧本,在内院带着挺无聊的,趁着林靖阳今儿没去军营,就过来和林靖阳做伴儿。
李源道过来,她急慌慌的,也不好出去了,就躲在书架后面。林靖阳倒是也不避讳她,任由她留在书房。
“这两天,听说林将军在打听石料厂和砖头场?林将军是有什么打算吗?要修建军营还是要造房子?”进门各自问好,李源道先客客气气的问道,林靖阳笑了一下,将茶杯推过去:“是要修建军营,怀庆府的卫所,我瞧着那房子都十来年没修过了,破烂的很,我正打算这段时间再修修,倒是没想到,这样的小事儿,竟然也惊动了李知府。”
李源道自然也听出了话里小小的试探,摸着胡子笑道:“倒也不是我特意关注了,只是,林将军也知道,我前几年,奉命修过怀庆府里无定河这段河道,也是买过砖头石料的,当初打交道的那几家,也算是认识,结了个人缘,他们还以为是修筑的河道出了什么问题,听惶恐的,就过来找我问问,我这才知道林将军派人去问了。”
林靖阳点头:“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岔了,还以为李知府特意关注了这些事情呢。”
李源道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是林将军要买,我和那些人也算是有点儿交情,林将军要多少,说个数儿,我也能让他们给将军算个成本价。”
“这个回头我让人估算一下,那就多谢李知府了。”林靖阳也不客气,至于军营修不修,这个暂时说不准,反正衙门这两年的收入挺好的,修建个军营还是能掏得起钱的。他就是担心,条件太好了,那些士兵们又要不思进取了。
“不用谢,咱们两个还需客气吗?”李知府没问出什么来,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走人的,想了想,就换了话题:“说起来,年初林将军的岳父岳母过来,我竟是没上门拜访,实在是失礼了。”
“李知府不必客气,岳父岳母过来也只是因为想念我家娘子,过年那会儿,恨不得时时刻刻和我家娘子呆在一起呢。”所以,你没来就是太好了,一点儿都不欢迎你上门的。
李知府笑了两声,又问道:“这军营怎么修建,林将军心里可是有数了?”
“自然,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改动太多。”林靖阳点头,李知府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放开了,表情一如既往,带着点儿笑容:“说起来,将军既然是打算买石料砖头,何必看他们的账本呢?可将他们吓的要死,还担心是自家犯了什么错呢,一个个的拎着东西上门求助,好歹也是打过交道的,我也不好将人直接拒之门外,这才找了林将军问问。”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看看他们家的账本,看生意好不好,若是他们家的东西质量好,那肯定是生意特别好的。”林靖阳笑着说道,继续和李源道打太极。
若是正要看谁家生意好,那为什么偏偏就只查那两三家的账本?再联系到之前林靖阳找个什么人的做法,太多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是挺清楚的,林靖阳不说明白,是暂时没必要让人太防备了。李源道不说明白,是不知道林靖阳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若是求财,不过是一些钱财,能打发就打发了。若是求利,大不了下次吏部考核的时候,自己请求调个地方,也有好几年没回京了,回京看看也是可以的。
他不说明白,是等着林靖阳开口,准确的说,是开条件。林靖阳不说,是让李源道自己猜,猜自己调查出来了多少,然后自己吓唬一下自己,说不定就能暴露更多。
两个人都想从对方嘴里套话,又不愿意透漏自己这边的信息,这太极慢慢的就打出了圈子,天南地北的胡扯起来了。
江婧娴只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儿太无聊了,可这会儿也不好走人,只好随意抽了一本书,躲在书架后面慢悠悠的翻看。
“我前两天刚得了一个玉如意,那材质,可是有价无市的羊脂玉,回头我请你过去看看。”李源道笑着说道,林靖阳客客气气的:“我就是个粗人,这玉啊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个石头,不过,李知府有心,得空了我还真要见识见识才行。”
“对了,林将军是打算在怀庆府呆多久?”李源道又问道,林靖阳指了指上面:“这个我说了可不算数,得上面做主,上面说呆多久,我就得呆多久。”
“京城繁华,难道林将军就不想早早回去?”李源道又问道,林靖阳笑着摇头:“回不回都是一样的,我家里没长辈,只要带上我娘子,去哪儿都行,倒是李知府,可有打算回京?”
一开始,江婧娴还能揣摩一下两个人话里的意思,但这会儿,已经快揣摩不明白了。回京大约是想说背后靠山的事情,回去了就表示背后有人,不回去就代表没人?
“听闻李知府最是喜欢玉石之类的东西,只可惜,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要不然,也请李知府鉴赏一二。”林靖阳继续说道,有些可惜的叹口气:“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好在哪儿,但这东西的价钱,可着实不便宜。”
江婧娴在脑袋里将这句话翻译了一下——李知府你月俸多少?买玉石那么频繁,还有上好的羊脂玉,钱从哪儿来的?
“这东西在懂行的人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在不懂的人眼里,那就是石头,一文不值。”李知府笑着说道:“前两年,和县有个商人,生意做的挺大的,想要在怀庆府开个铺子,就送给我一块儿碧玉,那水头,也是特别好的,今儿不凑巧了,没带在身上,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过段时间不是你的生辰吗?就当是我提起啊给你送礼了。”
江婧娴摸着书,又翻译了一下——当官的,不就是收收礼,被人讨好的时候收好处的吗?别人愿意给我送,你要是喜欢,同样也有人给你送,何必计较我家有多少东西呢?
打个呵欠,将脑袋埋在书上,不是她不喜欢看书,而是这一排书架,正好放着都是一些卫所的账本名册之类的东西,看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犯困了。
闭上眼睛,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外面打机锋,今儿李源道是讨不了好的,那接下来,估计就是李夫人上场了。她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李夫人的套话才行。
一开始自己伪装的不太成功,明明是要装扮成不懂事儿的小丫头的,结果被苏夫人挤兑的时候没忍住,挤兑回去了,所以,这会儿在李夫人心里,自己大约是心机挺深沉的?
或者,就算是心机不算太深沉,那也是不太好对付的?
眼看着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李源道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知道林靖阳大约是想做点儿什么,有可能是怀疑他了,也有可能是怀疑上一个指挥使了,自己得先回去想想办法,将自己身上的怀疑给洗干净才行。
于是,起身告辞。
晚上夫妻俩说话的时候,林靖阳果然提起李夫人这事儿了:“肯定会找你套话,到时候你一问三不知就行了,反正你也不怎么喜欢出门,再不行,就将话题扯到你的戏班子上去,请李夫人看看戏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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