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金燕西给冷家送的“拜门礼”太过丰厚,让冷太太心中纳罕,在礼物的归置问题上,冷清秋和宋世卿起了争执。冷清秋觉得金燕西看不起人,送这么厚的礼有嘲笑自家的意思,所以主张送回去。
而宋世卿在得知金燕西的身份后,似乎在眼前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而金燕西则是他通往这条大道的领路人,哪里肯把礼物送回去,做出得罪金燕西的事来,所以坚持要留下礼物,最终冷太太站在宋世卿这边,把东西留下了,气坏了冷清秋。
陆轻萍对此不置可否,晚上,看到隔壁灯火通明的景象,知道金燕西没有回家。陆轻萍望着明亮的灯光,思绪飘飞,不知怎地想起了在金家久久等候金燕西的白秀珠,她在金家痴痴等待金燕西,为他牵肠挂肚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心上人正在在外面为了追求另外一个女子搜肠刮肚,一掷千金,可怜,可悲,可叹!
翌日,冷太太、冷清秋和陆轻萍穿戴利落,已经坐在餐桌上准备吃早餐了,宋世卿才穿着一身睡衣过来。冷太太看到他这个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二弟,你今天怎么没换衣服就过来了?难道韩观久没把你今天的衣裳给你准备出来吗?”
提起衣服,宋世卿就是一肚子气,“大姐,你在家里主持家政,待人也未免太宽和了。韩妈和梁嫂是怎么做事的,我前两天换下来的衣服她们竟然还没给我送回来,弄得我今天想换都没得换!”
宋世卿收入不高,上海消费高,除了满足自身的花费之外,他还要往老家里寄钱,因此经济一直不宽裕,所以已经七八年没做新衣服了。今天因为不用掏房租,省了一笔,所以才挤出钱来,作了一件长衫,一套西装,还是扯了布,让陆轻萍做的。总共就这两件好衣裳,所以这次宋世卿要去拜访金燕西就想从中挑一件穿,没想到前几日换下来的衣服,韩妈和梁嫂还没有送回来,他拿什么换?所以宋世卿很生气,对冷太太发起火来。
冷太太瞥了一眼已经坐下吃饭的宋世卿,带着几分不满,慢斯条理的说道:“这是韩妈和梁嫂的不是,回头我说她们,只是二弟你又不是没有其它换洗的衣服,随便拿一件穿不就是了,至于一大早晨就发这么大的火吗?”
家里现在的事体大多是韩妈和梁嫂在做,但是陆轻萍当初雇佣梁嫂本来是给她店里作粉圆的,这一点,陆轻萍是和冷太太说过的。结果,现在梁嫂除了作粉圆,和韩妈一样,屋里屋外的活计全都得干。陆轻萍的奶茶店粉圆用量多,而且她又是按量付酬,五家店的用量,足够梁嫂一个人做一天。多做多拿,梁嫂却因为帮着韩妈分担家务,耽误了赚钱。
但是没有梁嫂帮忙分担,若是把家务事全都推给韩妈,哪怕韩妈不做粉圆,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而本来冷太太多添的韩观久却是“半天闲”,在家务上却帮不上太多的忙。偏韩观久是宋世卿执意要添的,所以哪怕韩妈和梁嫂为了多赚一点钱,心思更多的放在作粉圆上,在家务上不免有些懈怠,像换下来的衣服就不能及时清洗就是她们“懈怠”的表现,冷太太也不好训斥韩妈和梁嫂两个。
再说,韩妈和梁嫂就算有所懈怠,但是像日常收拾房间,打扫卫生,买菜煮饭这类的事物并不敢耽误,而且完成的质量并没有下降,大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所以诸如衣服晚洗两天这样的小事,冷太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左右大家还都有足够的换洗衣服,而且韩妈和梁嫂两个也知道分寸,只是稍微延迟一下,并不敢耽误太久。
韩妈已经从韩观久那里知道宋世卿因为衣裳的缘故大发雷霆,端着一盘烙好的鸡蛋饼进来,接着冷太太的话音分辩道:“太太,我们之所以没有及时把舅老爷换下来的衣服洗好,送过去,这是有原因的。舅老爷的那件长衫,前些日子舅老爷在外面应酬,吃酒,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的,腋下到大襟扯了一个大口子,我们可没这个手艺缝补得看不出痕迹来,所以送到外面找人缝补去了,还没送回来呢。至于舅老爷的那套西装,上衣和裤子我们已经洗出来,并已经熨烫好了,只是里面的马甲和衬衫因为舅老爷多穿了几日,所以还没弄好,本来我想着等一起收拾好再给舅老爷送过去的。”舅老爷之所以穿不上这两套衣服,可不怨我们。
被冷太太指责,又有韩妈这么一说,宋世卿一早上的怒气没发出来,反而气上加气,他将粥碗一推,手里的筷子一丢,摆着手说道:“罢了,罢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说完饭也不吃,起身走了。
“二弟,二弟……”冷太太见宋世卿饭也不吃,担心的在宋世卿的身后喊着,只是宋世卿头也不回,根本不搭理她。冷太太见喊不回宋世卿,转头把目光落到宋世卿座位上只动了几口的早饭,叹了一口气,食欲大减。
冷清秋夹了一块鸡蛋饼到自己的碗里,不解的说道:“舅舅这一大早折腾什么呀,跟要相亲去似的!”好像没有那两件新衣服,就不能出去见人似的。
陆轻萍听了冷清秋的话扑哧一笑,低声说道:“不是相亲,不过也差不多了,你忘了,今天他要去隔壁拜会金总理家的那位少爷。”所以要好好打扮一番了。
新作的两件衣裳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穿,最终,宋世卿翻箱倒柜,从历年的衣裳里翻出一件比较体面的长衫穿在身上。穿戴好了衣帽,宋世卿就准备去拜访金燕西,但是他觉得就这么两手空空的上门到底不好,因此琢磨着还是要带点礼品过去。
冷太太看着宋世卿穿戴好了却不出门,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中纳闷,问道:“你不是说要去拜会金少爷吗?怎么都这会子了还不出门,在屋里转什么磨磨?转得我头都晕了。”
宋世卿叹道:“人家送了那么厚的礼,我们虽然没什么可回赠的,但是总不好就这么两手空空的登门吧?”那多不好意思。
“这话说的也是,只是你想置办点什么带过去?” 冷太太拈了一粒蜜饯放在嘴里,问道。
“唉!我也正发愁呢。“宋世卿抖着手说:”人家贵为总理家的公子,什么稀罕玩意没见识过,我们这贫民小户家的东西哪里拿得出手?而且我这,我这囊中羞涩,就算想买点贵的东西也是有心无力,没那个闲钱呀。”
宋世卿虽然是哭穷,不过说的是实话。他所在的又是个清水衙门,又穷又小,薪水不高,而且不见上涨,又没有额外的油水,偏上海物价腾贵,而且一直在往上升,所以哪怕他如今不用承担房租,但是每个月依旧剩不下什么钱。
冷太太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让她掏钱出来她是不肯的,她叹了一口气说:“要想让我帮你掏钱那是不能,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前一阵子轻萍带回来的蜂蜜柚子茶,算是个新鲜东西,外面不常见。轻萍一共买了四瓶回来,一瓶已经喝光了,一瓶才打开,还剩下两瓶,你要是不嫌弃就拿过去吧。”
宋世卿听了冷太太这么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毫不客气的将蜂蜜柚子茶拎走,当作礼物去拜会金燕西去了。他因为初次拜访,不肯由那墙洞过来,绕了一个大弯,特意从落霞里走到定丰里,来到隔壁大门口。
宋世卿这一去,就是两个多钟头,回来后,犹如白丝上加了一道金黄的颜色一般,非常地好看。西厢房的天井那里摆了一张休闲桌椅,冷太太、陆轻萍和冷清秋正围坐在那里喝茶闲聊。宋世卿从外面进来,拽了一张椅子坐到对面,拍手笑着,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的眼力果然不错,金七爷真是一位少年老成的人,和我一说气味非常地相投,印象好的很。”他自觉今日登门拜访,和金燕西相谈甚欢,想必给金燕西留下的印象很是不错。
陆轻萍一面拿起茶壶帮着宋世卿倒了一杯茶,一面打量宋世卿,宋世卿今天穿的是一件绸的长衫,但是已经是七八年前的老货,而且因为裁缝扣得很了,做的年头久了,身量又有了变化,所以衫袖象笔筒一般,缚在身上,还不如平时穿的棉布长衫体统呢。就这幅模样,哪怕金燕西在看人不看衣衫,恐怕第一印象也好不到哪去,何况宋世卿知道金燕西的身份,说话的时候还不定怎么巴结谄媚呢,所以恐怕事实绝非宋世卿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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