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朱棣之前在苏州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苏州织造恨不得将库房里,亲王仪制的上用珍品尽数奉上,侍卫又是一路紧赶慢赶,待到朱棣奚梅到达济南府的那晚,方安顿下来,锦缎和丝线已经呈上。
一路走来,奚梅已经不似在镇江时那般再看见官老爷便会手足无措了,侍卫将东西呈上时,她喜不自胜道:“亏我自幼长在苏州,竟不知世间原有这样好的料子和绣线。”她轻轻抚摸着,抬首对朱棣娇笑,“这样的油光水滑,今晚,你可要帮我一起绘花样子。”
此时,济南都指挥使盛庸及山东参政铁弦正在一旁等候,不知朱棣有何安排。朱棣顾不上他们,对着奚梅道:“我可不会绘什么花样子,你別滑头想着推脱给我,自己说错话,自己想法子补偿。”
奚梅撅一撅嘴不理他,自己回了房里,朱棣这才看向候着的盛庸和铁铉,二人对方才的情景恍若未见,盛庸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朱棣瞧着二人的神情不似前些日子那些个地方官员的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心中一时对他们倒有些另眼相看,口中仍淡淡道:“没有了,你们且退下吧。”
不想那铁铉却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爷可否怪罪?”
“哦,”朱棣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那铁铉不卑不亢道:“久闻王爷盛名,今日才得一见,实乃憾事!下官不才,先祖乃是蒙古人,知晓蒙古人精通骑射,朵颜卫尤善奇袭快攻,王爷当年竟在蒙古大败前朝残余兵力,将朵颜卫在其自身最善作战的地形下一举收服,令下官仰慕不已。下官也算是自幼好读兵书,故而想请王爷多留一日,明晚下官在趵突泉旁的来鹤搂备下微薄酒水,想请王爷不吝赐教,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朱棣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到来了兴致,这个铁弦,说起话来直来直去。“好读兵书”,他心底暗自思忖,济南是必经之地,将来起事若要绕过山东于战事十分不利,想到此节,他故意透过窗户对奚梅道:“梅儿,这两日赶路累不累,明日需不需休息一日再启程?”
奚梅哪里知道此中关节,只顾笑道:“休息一日甚好,我也能快些做好香囊。”
朱棣对铁铉颔首道:“好。”盛庸与铁铉二人告退。
回到房中,朱棣见奚梅正执笔抵着下颚在想着绘花样子,便凑了过去道:“让我瞧瞧。”
奚梅放下笔用手遮着不让他看,笑嗔道:“方才让你帮我,你不肯,叫我自己伤脑筋。这会子又来惹我,你自去忙你的,别来扰我。”
朱棣转身大喇喇地往榻上一躺:“这样最好,你做好了再给我瞧,也好给我个惊喜。”说完见奚梅也不接他的话,正认认真真地在勾轮廓,极为用心,遂也不再说话,自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绘制着自北平至京师的直取路线,陷入沉思。即便是要直取京师,但司马法亦云:“军旅以舒为主,舒则民力足。虽交兵致刃,徒不驱,车不驰,逐奔不逾列,是以不乱。军旅之固,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力,迟速不过诫命。”是而济南势必是要拿下,大军刚好可在此驻扎休整。只怕这盛庸和铁铉是个不好相与的。
朱棣思量久久,直至奚梅一声长长的呵欠声传来,他转头望去,奚梅早已绘好花样,不知何时,一匹素白锦缎已经被绷在绷框上,困倦之意在她脸上早已掩盖不住。他走过去从她手上夺下,温言道:“看你困的,我又不急在一时,累了就先睡吧,你放心,说了不看的,我也想要的是惊喜。”
奚梅点点头,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道:“已经这么晚了,是该歇了,你不知道,这苏绣要是想绣好,劈线便是头一要紧的,可劈线越是讲究就越是费工夫。”
朱棣拉着她到床上安置下,口中道:“是啦是啦,知道你是为我花心思,快睡啦。”
奚梅翻了个身,嘟囔道:“我是舍不得那么好的料子。”朱棣微微一笑,奚梅话音落了不久沉沉睡去。朱棣亦熄灯枕塌而眠。
第二日起来,天空有些灰蒙蒙的,看着要下雨的样子,朱棣瞧着天色道:“梅儿,济南的趵突泉乃是天下第一泉,你可有兴致?”
奚梅头也不抬道:“你瞧瞧外面的天色,凭它再怎样好也是无趣了,我今日哪里都不去,就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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