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路程,杜老大的脸色始终阴霾,就连那只碜人的独眼里也满是颓废,没有了往昔如鹰隼般的犀利。
郭虎禅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杜老大看开,只能在旁边安静地待着,而杜老大的沉默让那些本来如同野风一样剽悍的汉儿们同样沉寂了下来。
朝廷再次削减安西武备,显然是打算放弃和黑衣大食争夺河中霸权,对于这些生于安西的汉儿们来说,他们无法理解,父辈们在这块土地上洒下的鲜血,难道就这样成为了毫无意义的牺牲。
“那些奸佞。”李虎愤恨地一掌拍在了道边的胡杨木上,口中怒声道,自从文皇帝以来,内阁那些文官就不停地削减武备,没想到现在新皇即位,他们还不肯罢手。
郭虎禅知道李虎他们这些汉儿心中的愤怒,他们的父辈是战死的,现在却因为朝廷退出争夺河中而变得没有价值。
商队前方,胡商们欢呼了起来,郭虎禅茫然地抬起头,然后他看到了前方的绿洲和高耸的城楼,他知道鸟飞州都督府到了,这是帝国在帕米尔以西的几个军事据点之一,也是争夺河中的桥头堡。
绿洲并不太大,但是胜在水源丰富,鸟飞州都督府极盛时期拥有士兵两千人,但是现在却只有两百人驻防。
巨大岩石堆砌的城堡,高达三丈,四个方向都拥有呈三角排列的箭塔,女墙外是一圈锋利的铁刺,暗红的颜色不知道曾经沾过多少的鲜血,城堡外是阔达五丈的护城壕沟,引入了乌浒水(阿姆河)的活水,吊下的城门足够五马并行。
郭虎禅看着眼前这座沉重森严的石头堡垒,可以想象到它在杜老大口中太祖和太宗皇帝时代的赫赫武功。
城堡的边上是一座热闹的绿洲城市,一些归化的游牧部落在此定居,蓄养牛羊马匹,为往来的胡商和汉商提供补给。
郭虎禅跟着商队进了这座被当地人称为摸逵城的边城,那些行脚商倒是颇为热络地为他介绍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在这座只有五千常住人口的小城里,来自帝国内地的迁徙人口足足占了一半,而李虎口中的那位相好便是一家客栈老板的女儿。
跟着汉儿们将马匹骆驼牵入客栈的马厩后,郭虎禅见到了李虎那位想要娶的汉人姑娘,比起进城时见到的那些胡女,这个被人唤作红娘的汉人姑娘,显得小巧许多,不过性子倒是泼辣,揪着李虎的耳朵就走,边上的汉儿们则是哄笑不已,显然他们不是头回见到这场面了。
跟着那些行脚商和汉儿们进入客栈大厅,郭虎禅才细细打量起来,这客栈大厅也委实大的厉害,足有数十尺宽大,都能骑着马绕柱跑圈,再看那不下二十人的客栈伙计,个个都是身形魁梧的粗壮大汉,郭虎禅知道李虎那位丈人起码是个土豪。
汉儿们里,郭虎禅和侯轻舟最谈得来,这个自律甚严的汉儿不会老跟他说些荤笑话,而且看的书也不少,他知道的一些东西都是从侯轻舟那里听来的。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其他汉儿们则是跑向了四周那些相熟的旅客边上,或者喝酒,或者赌钱,可容数百人的大厅里吵闹的厉害。
郭虎禅好奇地看着四周那些身穿短打汉服,身披皮甲,腰挎刀剑的年轻人,朝侯轻舟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我看他们不像是镖师?”
“这些都是游侠,有汉儿,有长征健儿,有归义胡,也有西北的良家子,不过我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多人。”侯轻舟一边答道,一边看着客栈里不下两百的年轻人在那里推杯换盏,互相吆喝,也是皱起了眉头。
郭虎禅知道长征健儿其实就是从内地迁徙到安西的汉人,而归义胡则是没有通婚的汉化胡种,和汉儿都是帝国在安西都护府下辖各州县的主要人口,他们出现在鸟飞州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但是西北的良家子可都是长安,三辅一带的汉人子弟,连他们也大老远地跑来了这帝国的边陲之地,显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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