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哗啦啦地向东北流去,河面上倒映着刀光剑影。
洛阳城南,军士们刀枪在手,屏气凝神,大战来临之前竟如死一般宁静。
咚、咚、咚咚!
几声战鼓声响起,结束了这令人压抑的气氛。第一波两百名服色各异的军士,抬着云梯,或推着撞车,呐喊着往城墙边奔去。与此同时,巨弩与投石机一同齐发,无数箭石在城头上编织起一道生死线。
城头上盾甲竖起,守军躲在底下,硬扛着城下猛烈的攻击,偶然稍露出头颅的被砸个正着,立刻殒命。见城外大军靠近了,城头上军校呐喊着反击,箭石居高临下,向城下倾泻着,第一波攻城者在距离城墙百步远的距离,立刻仆倒在地,死于守军的反击之下。
“再攻!”韩奕站在城外的望楼上注视着全局。
令旗飞舞,又一波五百人拼命向前,将自己体内的鲜血洒在城墙根下,不能令洛阳城震撼一分。
“四面齐攻!”韩奕再一次命道。
东南西北数面齐攻,呼喊声此起彼伏,前浪倒下,后浪又起,前赴后继地向着洛阳城头上挺进。无数的烟幕腾起,将洛阳城笼罩其中。城内守军不得不疲于奔命,刘晞与高谟翰括尽城中男子,加强防守。
自晨至午,自午又至黄昏。
城头上的楼橹全都灰飞烟灭,四周城门也变得千疮百孔,城墙下堆积着无数尸首。守军自知难逃一死,拼命抵抗,也让城外大军损失不小。
东方发白时,呼延在韩奕帅帐中走来走去,晃他双眼发晕。韩奕的双眼中已经布满血丝,自兵至洛阳以来,他不仅要主持军务,团结部曲,还要为万五千人的肚皮问题担心。
他想起贝州城内城外的生死拼斗,也想起青州城的困城之战与累累白骨,而今他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生死拼斗的一方统帅。这并非他要的生活,或许当所有人都累了的时候,战争才会结束,和平才会降临,可那一天还很遥远。
“大哥稍安勿躁,今日再战一天。”韩奕说道,“守军不过是困兽犹斗。”
蓦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哥哥何必非要强攻洛阳?”
众人寻声望去,见郑宝正抱着一把刀坐在角落里。
“哥哥欲置敌于死地,敌军自知死路一条,只能负隅顽抗。不如让开一条道路,给敌一条生路,然后我军随后掩杀。”郑宝道。
冯奂章喜道:“小宝说的是啊,洛阳城高且坚,我们不必在此死耗,不如欲擒故纵。既可设伏,也可派兵去攻郑州,打下郑州也能得到粮食。汴州方向自身难保,几乎无兵可用。”
刘德哈哈大笑,他抚着郑宝的脑袋道:“看来郑宝才是个将军。”
“将军是个啥东西,我要做就做大元帅。”郑宝挺着胸脯道。
韩奕意识到自己当初将北兵挡回洛阳,就是一个太过明显的错误,那时他只想全歼辽兵。这是他戎马生涯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主将一时不察便要累死三军。
但他决不会为自己已经犯下的错误而后悔太久,血的代价只能让他更加冷静与执著。当他开始低头思考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统帅的意志更加坚强。韩奕当即立断,留吴大用与陈顺在此地监视,自己则率大部气势汹汹地东奔郑州。郑州仅有两千守军,闻风而逃,将郑州城白白让给了韩奕。
韩奕入城之前,以李威为军法官,禁止部众剽掠,但也尽取府库,免不了要抄掠那些与辽人沆瀣一气的郑州官民私产,赏给部属,总算是平息了新归部下们的怨言。
韩奕还未歇一口气,陈顺遣人来报,洛阳城内的刘晞、高谟翰弃城出逃,正奔向许州,陈顺与吴大用二人率兵五千余人,随后追杀。韩奕留刘德、呼延等疲惫不堪的步卒守郑州,自己与冯奂章等率马军与牙军往许州急进,希望能截住辽兵。
连番奔波早已疲惫不堪,韩奕的部下们远远地看到了刘、高二人的兵马,却总是追不上,他们此时恨不得停下来喘口气。
蓦的,前方辽兵突然掉头鼠窜,哇哇叫着四处奔逃,韩奕大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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