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陆澜川看起来十分平静,可仔细看,不难发现他垂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指紧张到几乎痉挛。
六圈儿也说的战战兢兢地,甚至下意识往后退开了一步,“子、子西出事了。刚才你在开会,医院打来电话,说是她从楼上摔下来,还在急救室抢救。”
陆澜川猛地站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太过激烈,转椅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嗞”一声。他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楼上”、“摔先来”还有“急救室”这样的字眼,每个字他都认识,却根本无法将它们和子西联想在一起。
不过才几天不见而已啊。
赶去医院的路上,六圈儿好几次从后视镜里观察他,咽了咽口水安慰道:“也许不严重呢,咱们别自己吓自己,子西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想不开的人。”
过去是不会,可现在就难说了……陆澜川捻了捻眉心,当真有种疲惫感,说不出的累。他嘴唇蠕动了下,可最后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医院,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他每走一步都沉稳迅速,然后站在急救室门口一直没动过。手术进行了多久,他便在那呆滞地站了有多久,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他和六圈儿守在那里,后来是值班的小护士将情况简单告知了他们。
子西自己从四楼跳下去的,中途被树枝挂到了缓冲了力道,但毕竟还是四楼,结果怎么样很难说。
听完之后,六圈儿只觉得不可思议,“她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看前阵子陆澜川找她那阵势,莫非兄妹俩发生了什么矛盾?可不管什么矛盾似乎也不至于跳楼轻生啊。
陆澜川抿着唇,从始至终都谁也不搭理,六圈儿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追问到底,只是一直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待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六圈儿都觉得脚麻了,可陆澜川一直站在那没动弹过,就跟整个人都变成了木偶似的,他刚想上去劝两句,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门内有医生走出来。
陆澜川马上冲了上去,一把拽住对方的手,他喉咙哑的厉害,每个字都说的艰难万分,“怎么样,医生?”
那医生的表情并不轻松,“还没度过危险期,如果能醒过来便是万幸,不过就算醒过来,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医生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说:“大概一辈子都不能再走路了,而且可能还会有其他并发症,每个人的情况不同。”
陆澜川的手慢慢滑落下来,缓缓地闭了闭眼,他仿佛隐约有些猜到子西的想法了。
***
一连面对这么多的波折,连六圈儿心里都非常同情陆澜川,他在病房里转悠了几圈,将该准备的东西和该办的手续办完,结果回来一看,陆澜川依旧在病床前的扶手椅里呆坐着。他上前,咳了一声,“事情都发生了,陆哥你……多保重。”
陆澜川良久才“嗯”了一声。
“那个——”六圈儿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要我通知嫂子吗?”
陆家已经没人了,这时候能陪着陆澜川的恐怕也只有苏绣了,虽说两口子相处方式奇特,感情似乎也不怎么样,但好歹还是一家人吧?
可陆澜川沉默了会儿,却是摇了摇头,很轻地说:“不用了。”
六圈儿愣了下,看着他挺拔坐立的背影微微有些愣神。陆澜川也不多说,只吩咐他,“你回去吧。”
他在这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于是给陆澜川买了午餐之后就离开了。这会儿其实都快到下午的饭点了,可两人在公司折腾了大半天,其实连早餐都还没吃一口。
等六圈儿离开后,陆澜川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子西,慢慢俯身握住她的手。
脑海中依然还清晰地记得她那晚和他争执时的样子,她说不能再逃避责任,还说不会连累他。所以为了不连累他,她是不是和顾信说了什么,最后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一切?
陆澜川在这一刻,不得不彻底地顿悟,他真的做错了,错的无法挽救。
如果当初他能做好的表率,从小好好培养子西,也不至于让她在事故发生时第一想法就是跑掉。跑掉之后他也该好好劝她去承担责任,而不是一味地替她掩盖一切……眼下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他造成的,他才是那个刽子手。
陆澜川低着头,额头抵在她冰凉苍白的手背上,心情悲恸到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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