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黄花梨小马蹄的书案前站着一人,从背后看腰身纤细,梳着丫髻,散落下来的发丝在脑后结成辫子用根姜黄色的锦缎束着。看身段不足十岁,此时正垂头奋笔疾书。但饶是在做书写的事情,腰腹以下的地方仍然站得直挺好看。
屋子的正中间的高几上置了只珐琅海棠双耳香炉,沉水香的气味从炉子里蔓延开来,熏满了整间书房。
小人儿踮着脚,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进来后,迅速躲在了雕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黄花梨屏后。等了好一会儿,悄悄钻了脑袋出去,见那书案后的人似没有注意,骨碌大的眼睛瞬间眯成月牙状,胖嘟嘟的小肉手捂着嘴偷笑。
那小人儿出乎意料地很有耐心,直到那案后的人放开手中的毛笔,松动手腕,突然就如脱缰了的野马飞奔了出去。
“哎呀。”两个人往案上撞了去,笨重的案桌因着挪动发出吱的声音。
“好啊你,胆子肥了,敢戏弄姐姐了。”宛宜腰腹正巧撞到了案角上,隐约觉得应该青肿了,转过身掐着那小人儿的耳朵。
“疼……疼,姐姐,你放手。”小人儿咧牙叫喊,两只脚颠得高高地,就怕一落地被扯疼了。
宛宜好气又好笑,看他两只小胖腿已经有开始打晃的趋势了,这才松了手:“五格,你快胖得走不动了。”
“所以我才多动动啊。”五格说得理直气壮。
宛宜哼道:“你的多动动就是成日里欺负姐姐,使唤哥哥,在三位嫂子面前撒娇?”谁能想到觉罗氏高龄生下老来女的五年后,奇迹般地又有了五格。
彼时费扬古已经快六十了,到老生下了这么一个小儿子,是又欢喜又惆怅。好在觉罗氏生辰的时候平平安安,就是特地请到府里的太医,也是直夸乌喇那拉府好福气。这六十岁再当阿玛的少见却不是没有,可这年过半百能平安生子做额娘的却是几乎没有。
毕竟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生产就等同于去鬼门关里走一趟,正值年轻的女子都是如此,何况年迈的妇人。
要知道,当时宛宜知道觉罗氏有喜后,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让她吃药,不要这个孩子。毕竟,五年的生活,已经把自己代入了乌喇那拉宛宜的角色中。觉罗氏却是个倔强地,拿了生宛宜的事情做例子,坚称一定要生下来。
费扬古拦不住,府里上下只得开始小心翼翼地照料觉罗氏。为了到时候生的时候可以顺利一些,觉罗氏不敢吃太多,每日都被扶着在园子里散步。
等五格出生的时候,几乎还不到宛宜当时的三分之二大小。
“这孩子怕是……”当时请来的太医看了一眼后,摇摇头。宛宜当时不信邪,没生下来就算了,既然生下来了,自然就是她的弟弟了。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五格。历史上的五格至少活过了五十,作为她弟弟的五格怎能有事?
只可惜当时她人小言微,好在觉罗氏为她特意请来的精奇嬷嬷是个有本事的,在让她照料半个月后,五格的状况慢慢好了一些。
宛宜当时小手一挥,让那精奇嬷嬷帮着着五格。
为了养大五格,府里的人都没少花心思,因此五格不但被养得全身胖乎乎地,还异常调皮捣蛋,偏是除了费扬古谁也不敢教训他。
宛宜一手牵着五格,步伐放慢,姐弟二人往正院去。她五岁后就搬出正院,住到了费扬古特意为她盖的福泽院。
二人身后跟着榆嬷嬷、杨嬷嬷,这二位是觉罗氏从娘家嫂子那边请过来,原本都是跟着宛宜,后来杨嬷嬷同五格相处好,就去了五格身边做管事嬷嬷,这样觉罗氏也能放心。之前就是她带了五格来福泽院找宛宜。
走了个杨嬷嬷,觉罗氏给宛宜身边找了两个伺候的丫鬟,分别取名杏云、梅雪。如今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说是伺候,其实就是早早选好人放在宛宜身边让榆嬷嬷调/教。宛宜也知道觉罗氏的意思,故而日常生活中,总会在细节处注意两个丫鬟的言行。总体来说,目前为此都算满意。
“给额娘请安,给嫂子请安。”进了正院来到堂屋,宛宜松开牵着五格的手,在觉罗氏和屋子里一通人的注视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觉罗氏满意地点点头:“起吧。”说完对她身后的榆嬷嬷、杨嬷嬷道:“两位嬷嬷辛苦了,这孩子太皮懒了。”
榆嬷嬷和杨嬷嬷连称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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