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阁、西楼、北坊都像骨头后面的狗、追在皱纸后头又踢又咬,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文莺苑很镇定。他们是官家的产业,他们必须内敛一点、保守一点。
但是,当张邑邑守都用了皱纸,其他一些官员也问起在文莺苑里能不能用上皱纸时,文莺苑当家终于坐不住了。
就算现在进皱纸,他们也已经落后于潮流。
为了维护文莺苑脸面,文莺苑当家人希望,能用上更好的皱纸,来招待官老爷们。
“啊,总是要更好的。等级都已经提高到第三次了。”洛月半是抱怨、半是笑。格外娇嗔。
“我知道。”文莺苑当家神色不改的,徐徐转着手上扳指,“卖家说拿不出更好货色了,我也理解。但是,如果他们藏着更好的……”
他手指比了个手式,代表出价数目。洛月想了想,又比了个手式。
几次手式之后,价钱已经定得相当高,简直可以去买真正的好麻纸了。洛月站起来:“妾身一定把他们的底都撬过来!妾身怀疑他们藏着好东西,是想卖到京邑的。妾身一定把他们的老底留给您。”
“要真正的好货色。野草野花、野画家的印版,我都是不要的。我们这里毕竟是官方产业,要用格调、有谱子。”文莺苑当家补充完这句要求,端茶送客。
洛月欠身:“妾身省得。”
“山乌槛张邑分号”的招牌,已经正式挂了出来。宝刀在滚子上忙碌。原来的伙计早不够用,宝刀做主,招了些女人来。
切切煮煮的活计,本来就是女人比男人合适,更重要的是,按照目前普遍意见,女人算不得一个整劳力。女人来帮工,比男人便宜得多。
操作机器的技术活、体力活,由原来招的几个伙计负责。麻料、薄荷叶的整治,以至切纸、整理,都是女人在做。
宝刀亲自在整料环节抓质量。慕飞都不得不佩服她:看不出来,像模像样,是一把好手了!她收拾那些小麻雀小老鼠、小苣荬小土豆的时候,慕飞也没觉得她多厉害,这副身手用在正经地方,慕飞才晓得惊艳。那么多叶儿茎儿被捶打剁煮得服服帖帖、柔柔顺顺,换了他,绝对办不到!
他们发现:纸张的平整度,跟原料配比、以及水份有关。麻料切得越粗,纸张越不平整。所以山乌槛切麻料时,切得非常细致。这一点,宝刀和慕飞已经责成伙计改正。伙计倒肯听话,无奈手底功夫不行,备出料来每每还是粗糙。慕飞只有跳脚。宝刀领着一帮女人,把那些麻料当作厨房的原料来对付。骨头够硬吧?骨头还要给它炸酥呢!芝麻够小了吧?芝麻还要再磨成粉呢!麻料算什么?还不俯首贴耳、乖乖躺下!
麻料即使切细了,做成纸,纤维仍然不一定均匀,这点和造浆过程有关。这一过程开始,山乌槛从来没有接触过,是且再川的技术秘密。所以尽管宝刀猜测造浆过程对纸张平整有影响,慕飞也相信她的想法正确,可是无计可施。最后宝刀想办法,用手工的笨法子解决,带着几个女人一起,尽量把纸浆搅得能多匀有多匀。这个过程,拙手如慕飞,可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然后就要脱水。
纸浆经过烘、和晾的过程,变成湿纸,湿纸进一步烘干、晾干,就是成品纸。这个过程中,什么时候烘、什么时候晾,各进行多久?要不要另外加什么辅料、什么工序?又是各纸坊的机密。宝刀又一次鄙视慕飞的“少壮不努力”,慕飞又一次郁闷对墙、捶胸顿足。他们之所以造出来的纸都是皱的,主要也就是毁在这一步。
这一步真不是短期攻坚得了的,要长期摸索。
宝刀的贡献是:尽管她暂时想不出办法让它不皱,但是,她想出了办法让它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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