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远坐在自己的书房内,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手里拿着本启蒙书翻看着。
因心烦意乱,且是自己独自摸索,效率正是事倍功半,着实的艰辛。
就算他在路上,跟着姬叔叔学了点东西,但才不过几天的工夫,他又不是神童,自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飞跃数个阶次。
眼下他硬是逼着自己坐在桌前用功,瞪大了两只眼,跟书上的字迹相对,可惜,有些不懂的地方,还是跟天书一样,不仅不懂意思,就是单单看着,也让他隐隐头疼,昏昏欲睡。
‘远哥儿,这瞧书也瞧了一个多时辰了,歇歇吧?‘
叶明远的奶娘冯氏心疼地站在窗外朝里看,终于忍不住出声建议。
叶明远有些挫败地丢下手里的书本,从桌边站了起来。
冯氏赶紧地端上早就准备好的甜汤。
从前的大少爷,一天光不重样的甜汤点心,就要至少吃上三顿哩,自从经了一遭大难之后,就改了性子。
虽然爱学是好事,可这连食量也改了就太过了啊。
叶明远端起青瓷汤碗,正要喝时忽然想起,问道,‘我奶公和小保可好了么?‘
那日在巷子里,冯氏的男人卫大和儿子卫小保,两个人都被打晕了,等他们醒过来,就赶紧回府上报信,可那时已是过了大半天,叶明远都已被送出城去了。
后娘于氏以照顾大少爷不周为名,把卫大和卫小保两个都打了一顿,关到了柴房,除了清水外,什么吃食都不许给,说是如果大公子有个什么万一,就让他俩偿命。冯氏百般求情亦是无果,只好拿了积下的私房贿赂看门的婆子,这才偷着送进去些吃食药物保着命。
幸而叶明远平安回来。那于氏又心里有鬼,不敢再闹。叶明远这个从前不问世事的大公子似乎一下子开了窍似的,一回来就问起卫大和卫小保两个身边的人,得知他们的处境,还特意到叶老爷面前去求情,这才把二人放出。
如今这两个都在家里养伤,还不能走动呢。
冯氏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在心里念佛,差一点。自己全家就要送命了啊!
‘诶,多亏了远哥给的那个玉露回春膏,这些天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再有个四五天就能在外头走动了。等他们好了,就叫他们来给远哥儿磕头谢恩。‘
虽然大公子回来了,但卫小保这个贴身小厮不管怎么说都是护主不力,这回受伤在家歇着,远哥儿身边已经又换了个小厮叶忠。是老爷亲自给挑的。
想来,日后就算是卫小保能回来继续跟着远哥儿,怕也要排在叶忠之后了吧?
冯氏不自觉地瞥了垂手站在廊下等候吩咐的灰衣小厮一眼。
‘嗯,让他们好生养伤吧。‘
叶明远神色淡淡,从前他只知道吃喝玩。从未注意过府里的下人们,如今得了提醒,再回头来看,才发觉他亲娘留下的老人,居然没剩下几个了。
满打满算也就是卫家一家人,还有个当年张氏身边的粗使丫头名叫青绢,如今嫁了个马房喂马的,她也成了个在灶上干粗活的媳妇子。
他们一家人,几乎是连在大公子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是能得叶明远的信任了。
既不是老爷用得着的,又不是夫人的亲信,大公子年纪还小,所以青绢一家子,在府里十分不得志,家里一儿一女年纪都还小,靠着两口子那点月钱过活,十分拮据。
青绢在半年前,倒也动过从大公子这边活动的心思,来求奶娘冯氏,想让冯氏跟大公子求求情,让自家儿子到大公子跟前来伺候。
冯奶娘是个小心谨慎的,自从张氏过世后,她就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被叶夫人于氏给寻了差错,赶出叶府去。
这回青绢来求,她怕落到于氏眼里,以为她们这些人要抱成团,就没敢答应,只说青绢儿子年纪还太小,进来了也不能服侍大公子为由给拒了。
毕竟,虽然外头传说于氏贤良淑德,在府里的下人谁不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于氏嫁进叶府为继室这些年,将原来是张氏亲信的老人,都使手段撵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张氏的陪嫁铺子,因大都远在京城,在张家眼皮子底下,于氏不敢动作太狠,里头才有些张系老人罢了。
不过,毕竟兔死狐悲,冯奶娘趁着大公子有空的时候,也曾经提起过这件事。
那时候叶明远懵懂未明,只觉得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青绢,府里下人又都归夫人管,找他有什么用?
叶明远垂着眼,心里暗自郁闷。
那时傻乎乎的,不知道培养亲信,如今算来算去,竟然连个能给他往京城张家送信的都没有!
“奶娘,我想把石家的调过来,她家儿子也到我这院里当差,先跟着小保卫忠打个下手,日后大了,就能正经当差了。”
叶明远板着脸道,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冯奶娘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叶明远严肃的神色,就占头赞同。
“诶,正是呢。远哥儿这院子,也空了些,正该多进几个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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