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娘亲的惊呼声,温幼仪脑海中一片宁静,缓缓睁开剪水双瞳,眼中波光氤氲,令人爱惜。
“娘亲——”
因有前一世萧菁芬对她的百般疼爱,这一声娘亲唤得情真意切。
萧菁芬大喜,搂着她连声问:“瓠儿,你觉得怎样,身子哪里不适?怎会突然呼痛?”
温幼仪眨眼笑道:“娘亲莫慌,儿不过是听到了众人谈话声,觉得耳中繁杂罢了。”
萧菁芬知道女儿自幼起耳力就非常好,能在静夜中听到半里外的虫鸣声,是以,她幼时便时常饱受听力的困扰。冬天还好些,一到夏季虫声鸣鸣,便如催命仙符般在脑中炸响。
萧菁芬点点头,将温幼仪又紧紧地搂了,悄声道:“娘亲今日不仅是为了将你从佛祖前销名,更在佛前许了愿,求佛让瓠儿再不受听力困扰。娘亲只愿瓠儿平安此生,也不愿你受此折磨……”
“娘亲。”温幼仪往母亲胸前蹭了蹭,闻着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露出孺慕之情,“我们家去吧,丑儿还在家等着娘亲呢。”
一提到小儿子丑儿,萧菁芬便露出慈爱之色,在牛车里跺了跺脚,高声吩咐车夫抓紧赶路。
车夫来福扬起手中的鞭,不舍得落在牛车上,高高地扬起,在空中舞动了一下,打出了一个响亮的鞭花,驾车的老牛听到这个鞭响,速度便快了些。
引得路过的香客们叫好不已。
路上随着温家牛车前行的行脚僧突然停下脚步,怔忡地看着前面牛车发呆。牛车里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他少年时便时常听到的。
他听到有人在念诗给他听,一如今天听到的这般温柔。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表兄,你说这是何意?”
世间千万种,相思为最苦--
人生的苦在于相思漫长,无穷无尽到死方歇。这种苦,我不论在红尘还是浮云间,皆能感觉到。
“佛祖,弟子错了……”
行脚僧人双手合十,恭恭敬敬面向灵隐寺方向跪倒下去,五体投地拜了下去。
再抬起头时,双眼一片清明,仿佛前方的牛车化成了武林山麓上一片浮云。
山道上,前面行着一辆牛车,后面远远缀着一个行脚僧人。
牛车渐行渐远,渐渐看不到了。
行脚僧人依旧在慢慢地走着。
宝殿中,佛祖宝相庄严,无贪无嗔无喜的俯视众生。眼光似乎穿透了人的心灵,直达那欢喜的彼岸。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只是,什么是缘?
……
这一年,是元嘉二十五年。
温幼仪六岁。
随着母亲去灵隐寺礼佛。
去时是温幼仪,回来时还是温幼仪,只是有些事情到底是不同了。
……
温幼仪倚在娘亲的怀里,随着牛车的起伏微微闭上了眼。
萧菁芬仔细看了看女儿,只见她容貌略微有些苍白,想必是被刚刚的纷杂声所惊扰。
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强忍着巨大的眩晕感,低声为女儿唱着安魂的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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