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从不觉得,这世上的聪明人只有自己一个。
也许明淑郡主不是,但元春肯定是。至于那些宫女女官、丫鬟嬷嬷,在深宅大院里浸淫得久了,便不是饱读诗书,在某些方面,也未必不聪明。
所以,发现了宋清涟奇怪之处的,肯定不只是她。只不过,这宋清涟一来是受害者,二来,是次辅的亲孙女,大家都有志一同的将这点儿奇怪之处给忽略了而已。
但如果这种奇怪之处,本来就和宋清涟这次遭遇巫蛊邪术有关呢?
黛玉之前也没想到这个,但随着证词的汇总,听着汇报和向礼荆的分析,却不由考虑到了这个可能。就算是宫萱下手,以宫萱在京城的经历,她能是在哪里接触到这种邪术的?黛玉只看当初出事时那些姑娘们的反应就知道,在这京城,邪术绝没有到泛滥成灾的地步。
往来内宅的那些道姑道婆们,大部分还都是没有多少真本事的。或者至少不会轻易露出本事。
而如果不是宫萱下手,能在下手后的第一时间就趁着混乱将邪物送走,并且还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这就至少说明一点,下手的人心思十分缜密,也有相当的决断。
而这么缜密的心思,难道想不到,邪术并不能至宋清涟于死地?
且邪术不比其他。在这群芳宴上,只要不出名节或者性命大事,一般的问题都不会被深究。就是被害者,都不见得好意思明着追究。
巫蛊之术就不一样了。
又不是要置人于死地,又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和行动力,为什么不想法子让宋清涟生场病,丢丢丑什么的,非要用容易闹大的巫蛊术不可?
这么想的话,无疑是一个疑点。
而这个疑点再对照一下宋清涟的反常表现,将之联系到一起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至少,在其他的调查出现僵局的时候。是绝对有求证的必要的!
可是,黛玉也很清楚,哪怕她自觉自己颇为聪明,其实却也是在张滦站起来要求和宋夫人说话的时候,才灵光一闪般的想到了这些。
虽说这也有她之前神思不属的成分,她依然对此颇为感慨。
——原本的宝玉就是个很细心的人,可是在某些地方,他又很粗心。尤其是想不到女性的心机。但现在,至少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黛玉在这边思忖,张滦这会儿却没有关注黛玉的反应。一直把目光放在了宋夫人的身上。而宋夫人的表现。显然也被其他人看在了眼中。
只是。一时间能把宋夫人的不安表现和之前的巫蛊邪术联系起来的人却是不多。
明淑郡主的目光就有些莫名其妙——
现在追问宋家的丑事有什么意义?
明淑郡主向来对那些后宅的争斗十分不屑。却也知道,那些被遮掩下去的丑事,便只是不小心提起,都可能与人结仇。所以。明淑郡主并不乐意与那些身份差不多的女子来往。此时却也奇怪——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张清源竟然是个傻的?
宋夫人本来或者也能将事情联系起来。无奈,现在作为被质问的一方,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个滋味的她,此时心中却是十分的羞恼。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站起来痛斥一番站在眼前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但她到底也是久经风浪了的。
宋府的有些事情,只是没有人追究。有心打探的话,却也极好打探。
何况,张滦所用的理由,是宋清涟的健康。对这个人的“张”姓。宋夫人也不能全无忌惮。
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愤怒,宋夫人还是尽可能平静的回道“不过是前些时候,一个姨娘暴病死了。服侍那姨娘的丫鬟自愧不曾照顾好主子,也触柱死了。清涟年纪小。不小心见了一两眼,想来也是吓着了。”
虽已经尽力掩饰,宋夫人的语气,却还是不免带出了几分怒意。
张滦却不以为意,反而继续追问“暴病而亡,也该知道是怎样的病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暴病’?”
如果说之前元春和向礼荆还没有察觉到那些联系,此时看到宋夫人的反应,他们两个也不约而同的醒悟过来。
只是,虽然隐有所觉,他们却依然没有吭声,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任由张滦步步紧逼。
倒是向礼衍,看看自家异母兄长的面色,又看看元春的神情,若有所思。
宋夫人被问得也终于彻底怒了“不过是一个姨娘暴病而亡。张飞骑是想放了我女儿被害的事情不管,先将那姨娘挖棺验尸不成!?”
张滦并没有被这怒气吓到。
但他依然有些恍惚,不由自主的就转开目光,看了黛玉一眼。恰好,黛玉这会儿也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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