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祝家,就象你不是祝家一样,祝家繁衍数百年,子孙众多,就是嫡支也有数百人之众,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但祝家只忠于官家,祝家男子年满十四岁就要入军中历练,生死各由天命,你虽生为女子,可你也姓祝,你得靠自己,太婆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你得明明白白的知道,在你的丈夫成为官家之前,你背后没站着祝家,就算你做了皇后,”周老夫人的话因平静而显的异常冷漠:“祝家只忠于官家。”
祝明艳打了个寒噤,恐惧而茫然的看着周老夫人喃喃道:“那他知道吗?他知道我不是祝家么?”
“孩子,这是咱们祝家的事,太婆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要记牢,可你也得知道,你姓祝,你是长安侯嫡生的女儿,是祝家族长的嫡亲的孙女儿,别再象今天这样因为掂酸吃醋大发雷霆了,从你点头应下四爷求亲那一刻起,你就站在危机四伏的悬崖边上了,你有多少要紧的事压在眼前,皇后之位,和那把巨大的龙椅一样,走上去踩着一路鲜血和阴谋,坐在上面,也是坐着鲜血和阴谋,好自为之。”周老夫人长叹一声,起身下了炕,走到屋门口,看着傲霜吩咐道:“好好照顾你家二娘子,她好,你自然好。”傲霜站在屋门口,两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脸白的没半丝血色,听了周老夫人的话,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应诺不止。
祝明艳不知道呆坐了多长时候,手心的刺痛让她渐渐恍过神来,祝明艳缓缓举起手,看着手心里已经凝固的血渍,慢慢把手摊在几上,傲霜松了口气,忙吩咐端过早就备好的淡盐水,小心的替祝明艳洗好手掌,上了金创药。
她姓祝,她不是祝家。祝明艳觉得自己仿佛碎过又粘在了一起,勇国公府的事,已经遥远的再也看不到了。
虽已进了三月,禁中文德殿四角的不显眼处还放着炭盆,殿内除了端坐在炕上大毛褥子上的官家,和叉手侍立在炕前的大太监郑平,没有其它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佻,那妮子确实生的好。简先生怎么说?”官家批完一摞奏折,放下笔,看着郑太监徐徐问道,郑太监一边捧起茶盅奉给官家,一边恭敬的应道:“简师说,命格儿极好,是难得的太平富贵命,和五哥儿八字和合,如鱼得水,且宜子孙,只是,”郑太监抬头看着官家,有些苦恼的接着道:“简师说,李家姐儿是双命人,聪慧过人,命星强于五哥儿,若成了亲,只怕五哥儿有惧内之患。”
“噢?!”官家眉梢微挑,轻轻放下茶盅,略一思忖道:“惧就惧吧,不是大事,老五那性子,惧点儿也好。”郑太监看着官家,满脸的不忍。官家下了炕,在殿内慢慢走了几个来回,站到殿门口,看着满目春色感叹道:“又是一年春了。”
“是。”郑太监的应和一如既往的无味,官家仰头看着晴空出了好一会儿神,背着手一边往殿内走,一边象是和郑太监说话,又象是自语道:“我许过她四件事,有两件没做到,已经做不到了,余下的两件总要做好,如今看来,这两件事倒能当一件事做。”
“是,”郑太监的应诺里透着思念:“是交给叶娘娘去办,还是姜娘娘?”官家重又坐到炕上,提笔慢慢沾着朱砂,又翻开本折子,头也不抬的答道:“直接下旨吧,你去办,让老五自己挑宅子,只要不出大格,就随他去。”郑太监又应了句‘是’,看样子,这就是官家因为那个惧内给五爷的补偿了,可见这日子过的太逍遥了也不是好事。
清风楼后湖的小院里,五皇子秦琝正和黄净节击节感慨:“四哥竟有这样气魄,他就不怕传到阿爹耳朵里?可怜李家娘子,这回是真麻烦了,四哥摆下了这样的架势,谁还敢沾这李娘子的边?谁敢往前凑,那就是与四哥为敌,简直是不想活了的路数,听说叶贵妃气坏了,赏了祝家娘子一堆东西,赏东西有什么用?四哥也是,怎么突然发疯弄了这么一出,这让祝娘子脸往哪儿搁?不过也好,就明锣明鼓放到明处,我就是喜欢李家娘子,就是要宠着她,怎么着吧?!这祝娘子过门后想有什么动作,就得好好掂量掂量,其实照我说,干脆点,弄个别院给李家娘子住着,回头我送个别院给四哥,也省得李家娘子天天晨昏定省的憋屈。”
黄净节斜着越说越眉飞色舞的五皇子,忍不住问道:“五爷还是想想有用的,四爷闹了这么一出,会不会惹官家不喜?听说御史台上折子弹劾四爷行德有失。”
“这有什么好弹劾的?四哥不过观了场及笄礼,送了点东西,南宁郡王府那位小娘子的及笄礼,我和四哥都去了,要弹劾这件,那一件是不是也要一起弹了?这种弹劾无关痛痒,没意思!”五皇子浑不在意的挥手道:“至于阿爹喜不喜,这事说不上来,到底是风流罪过,还是风流雅事,这得看阿爹的心情,就是风流罪过,那又怎么样?我不是经常被人弹劾什么流连歌楼、行为不检?又能怎么着?有一回我听阿爹跟太傅说,‘谁没有年少轻狂过?’你听听,阿爹不是太傅那种道学先生老古板,这种事连我都伤不得,更伤不了四哥,四哥早该这么着,要是我,头天娶亲,隔天就抬她进府,又怎么着?”
“照爷这么说,那还不如这就抬进府,更干脆。”黄净节忍不住道,五皇子摊手无奈:“你这话对极了,可四哥不是没府好抬么?他那府刚指下来,收拾的再快,也得秋天才能住人,要秋天啊,”五皇子捏着下巴替他四哥盘算起来:“李家那妮子能这么老老实实等着一顶小轿进府?那妮子,”五皇子想起和李恬那几次倒霉的偶遇和李恬的那些话,忌惮的扯了扯嘴角道:“不是个好惹的,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就这么等着,你说,她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最近没什么热闹,日子寂寞啊!”
黄净节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呼出口闷气来,他这位爷看热闹看的太投入了,最近跟四爷往来的过密了,大爷那头要是想多了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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