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门外的大奇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心道,小郎呀,你终于想起我了。再不出声,我都打算今夜蹲着睡了。
他颠颠地跑过来:“孙洗马,有我在,没事的。”
说完,扛起山阴便朝马车奔去。
“小心点。”孙江的声音马上被甩在了身后。
这一路马车,山阴觉着坐得真叫一个难受。
她被大奇扛在肩头时,胃里已经在翻江倒浪,如今这马车一震一震的,胃里的那点东西越发跳得欢快。
好不容易熬到马车停下,她呼呼喘了口气,靠在车壁上一动不能动了。
“小郎,小郎!”大奇从车上跳下,站在马车前喊了几句,见没人应,刚伸手掀开车帘,忽然山阴一个急速前扑,捉着他的手臂一阵呕吐。
哗啦啦的一声,大奇只觉得一堆秽物沿着他的胸口,前襟,一路往下。那股又酸又臭的气味,瞬间就在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一时间,他想挣脱,又不敢,只能呆呆站着,任由一堆又一堆的秽物继续浇落。
闻声而来的二奇和护卫无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吩咐婢女前来收拾。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跳开,被山阴捉住手臂的大奇瞟了一眼硬是被婢女拖去浴房的山阴,心里不无恶毒地想,真该让郎君看看山小郎如今的样子呀。哪里还有一点姑子的味道。
正腹中诽谤着,房门打开,月光下,一身白裳的卫玠缓步走了出来。
郎君真的来了?
大奇大惊,顾不得一身污秽,他连忙行礼:“见过郎君。”
半晌没有回音。
心中发虚,正等着郎君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大奇偷偷抬眼瞄了一下。
月光下。郎君一双眼眸如暗夜星辰深不见底,哪里能看出一点端倪?
他只得呐呐地招认:“小郎与孙洗马多喝了几杯,故而吐了。”
这算不算出卖山小郎?山小郎醒来知道会不会拿他开刀?他忐忑不安地想着,横竖是死,索性先躲过眼前这一关吧。
可是头顶,还是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就在他干巴巴站着,鼓足勇气打算请示郎君如何赎罪时,卫玠极冷淡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下去吧。”
这声音,令得他从头至脚一阵发冷。他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多问一句。匆匆忙忙退了下来。
他一退,卫玠盯着山阴远去方向的目光也收了回来,月色映衬下。他的面容有些苍白,有些愠怒,这个美少年,怔怔地对上头顶那方明亮至极的光亮,良久良久。轻声一叹,长袖一拂,又进入了房内。
此时,在婢女的服侍下,全身浸在桶中的山阴总算被这一阵阵氤氲的水汽洗去了一半的醉意。
刚刚吐过,她的胃中空空如也。现在被热水一泡,终于舒服了不少。
她从浴桶中起身,任由婢女擦干头发。裹上睡袍,双眼惺忪地朝内室走去。
内室中,已经点了一盏柔柔的灯光,照得窗纱朦朦胧胧的,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温馨。
她合了房门。将整个身子往床榻上一扔,便想这样睡去。今日。实是折腾得有些累了。
然后,恍惚间,她就听到了一个极清,极冷,带了丝丝怒气的声音:“阿阴,如此良辰美景,便这么辜负么?”
卫玠?
他来了?
她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四下寻找,窗台边,那个一身雪白背光而立,兀自仰头望着明月的,不是她的良人又是谁?
而且看他这架势,似是来了很久了?
山阴从床榻上爬起,拖着木屐踢踏踢踏来到他身边。月光下,她的脸因为刚刚热水的浸泡仍显得有些红,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清醒,她小手一张,从背后搂住了卫玠的身子。
淡淡的花清香和着少女沐浴后的芬芳,丝丝扣扣,顺着鼻尖钻入肺腑。卫玠一僵,声音仍是有些冷地哼道:“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什么?”山阴似是没有听到,她满足地将小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我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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