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琴盒一推,作势要摔烂。
“且慢。”山阴伸手一拦,两次受了人家的情,这样推拒有失礼貌,“卫洗马有心,我先收着就是。”
她抱起琴盒往车中一放,护卫见她收了,咧开嘴一笑:“好叫小郎得知,我家主人是个性倔的。还是不要拂了他的心意好。”
这话恁的耳熟,山阴皱了皱鼻子,正想将他一军,护卫已施了礼大步走回了。
他一离开,卫玠的马车很快在人流中消失不见了。
莫名得了张琴,山阴也没有了闲逛的兴致,只命令驭夫驾着马车很快回到了府中。
刚下马车,只听见院落中一阵若有若无的丝竹之音轻轻飘出。
婢女凑近她耳边轻道:“小郎,羊献容来了,大郎正在里头招呼她呢。”
献容?山阴忙快步入内。冬至日时,她原来想着或能在梅园中遇上那么一遇,谁知被河东公主搅了局。这一拖,便到了今日。
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房中静静对坐的二人抬起头朝着门口看来。
一双如水双眸含着情,带着怯。
眼前,这肤白赛雪,天生一副弱不禁风样的女子不是羊献容又是谁?
久别相逢,山阴喜得跑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只觉得几年不见,她的眉目更精致了,身量也长了许多。二人看着看着,献容眼圈一红,竟似要掉下泪来。
只见她胡乱拭了拭眼角,抓过山阴的手,狠狠拧了一把,气道:“回来这么久,只等我来找你,你就没有起过来看我的心思么?”
“我哪敢。”山阴口中呼痛,夸张地揉了揉手,辩解道,“你问我大哥,我是不是和他一起找过你?”
羊献容半信半疑地转向山遐,果见山遐大力地点了点头。
“那日得了你的口信,本想见你一面,谁知后来出了事--”
山阴将当日梅园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说到好不容易附在车底逃出公主府时,羊献容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她拉着山阴的手,怪道:“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偏喜欢女扮男装来惹事。你这身男装,害我想亲近亲近都不能。活该被公主当成男宠抓去!”
口中责怪,心到底软了,她抱了抱山阴,“自二姨去后,你我二人见面次数便少了。你若有空,时常来看看我。我和母亲心里总记挂着你呢。”
她口中的二姨,便是山阴的母亲。二人的母亲一直是关系要好的同族姐妹。
山阴点点头,“我知道。”
二人站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山遐打发了侍婢,取笑道:“不妨坐下慢慢叙吧。”
羊献容到底脸皮薄,她拉着山阴同在榻上跪坐好,又从手上褪了一只通体莹白的玉镯下来递给山阴:“这羊脂白玉原是一对,你我一人一只吧。”
玉镯一入手,一阵温润的触感伴着些微凉意丝丝而来。山阴笑着戴上镯子:“既知是一对,为何给了我?难不成你指望我给你找个良人?”
一句话说得羊献容红了脸,她恼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不要,还我便是!”说着作势来抢。
山阴自然不给,眼见着又打闹了一阵才罢休。
献容眼尖,瞧着护卫搬进来的长木盒,奇道:“这是新制的琴么?快拿出来我瞧瞧!”
她指的正是卫玠送的琴。
山阴笑道:“别人所赠。里头是什么琴我还真不知道。”
看着献容一脸期待的模样,她索性打开了琴盒:“看看吧。”
紫檀木盒一打开,一张古朴的琴出现在眼前。
这琴,通身黝黑中隐隐透着幽幽的绿光,竟似一株又一株绿色的藤蔓一圈圈地交缠于古木之上。
羊献容只一眼,已兴奋得满脸通红:“这是绿绮!司马相如的绿绮!”
一时间,不止羊献容,山遐和山阴也呆住了。
当世流传的瑶琴中,以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最为出名。
听闻当年司马相如得到这张传世名琴,视若珍宝。他本就精通琴技,配以绿绮绝妙的音色,一曲《凤求凰》名动一时。自司马相如之后,世人无缘得见绿绮,得闻琴音,一直深以为憾。
献容伸出手轻轻抚过琴身,迷醉道:“绿绮绿绮,果然风采非凡。”
只听一阵清脆的乐音响起,却是山阴以指尖轻拂琴弦。
卫玠说仙琴神曲,自古一对。
不过听她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就将如此名贵的瑶琴相赠。
真真是个妙人!
“阿阴,你快说,这赠琴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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