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和风,清新舒缓,夹杂着浣花庄里的酒肉俗气,惊起了不少的飞鸟走兽,却也顺带将山中的阴晦驱走了不少。
只是端坐在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所在,本该情绪舒缓,心态放松,但有一个人,却始终表情僵着,虽然在夜色掩映之下让人瞧不分明,但只有仔细一看,便能看出她的不悦。
此人,便是沈蕴凌。
沈蕴凌今夜本来特意打扮过的,穿了身柳芽织锦绉纱团花的薄衫,下身是一条八幅的罗裙,束着五色丝绦,上绾着皇帝钦赐的赤玉腰佩,脚下更是一双价值不菲,由白绉纱绣成荷花瓣儿的红底绣鞋。
更别提头上亦是云鬓花髻,珠钗凤簪,看起来,甚至比上首月台高坐的南婉容都要华贵些
但精心打扮,却换不来皇帝的重视,不但自己常住的木槿庄被南华倾和莫瑾言占了,就连最重要的,象征着自己身份地位的夜宴席坐位置,也被这对“腻歪”又讨人嫌的夫妻给占了。
如今自己仿佛低人一等似的,并未进入首席中与煜王相对的右尊位,只能和一众普通妃嫔共坐,虽然皇上看似照顾自己,给了自己单独一张食案,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沈蕴凌的位置正好与南华倾和莫瑾言的食案相邻,两人亲亲我我的模样,系数都被自己看在了眼里。
再比较自己,身怀有孕却形单影只,皇帝更是对同样有孕的皇后倍加呵护,一会儿又凑过去替她亲自布菜,一会儿又帮她亲自添茶水,夫妻情深的样子,更让沈蕴凌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周围的嬉笑声越是大,沈蕴凌就越是按捺不住心里一阵阵不舒服,特别是刚刚莫瑾言醉卧在南华倾的怀里,南华倾非但没有觉得不便,反而悉心地轻轻在其耳边低语呢喃,整个人温柔的想着天际流动的月色,似乎可以软化深藏在黑夜中的一切......
只觉得刺目之极,沈蕴凌手里拽着瓷盏,用力地像是要将其捏碎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沈蕴凌突然看到南华起身,端了酒杯似乎准备上月台去敬酒!
沈蕴凌一抿唇,眼珠子一转,似乎抓到了什么机会,深吸一口,也倒了一杯茶,然后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同样往月台而去。
......
刚刚不上月台长阶的第一级,南华倾就感到身边香风一阵,甜腻的气味似乎有些熟悉,惹得他侧头一看,果然是沈蕴凌!
“景宁候,可否扶一下本宫。”
沈蕴凌娇嗔着一喊,一手举着杯盏已经向着南华倾伸了出去,示意他扶着自己的手肘,而另一只手,则轻抚过小腹,俏脸在月色和灯火的辉映下,眼横秋水,眉扫春山,仪容更是明艳端庄,根本就是不给南华倾拒绝的机会。
皱了皱眉,南华倾正要拒绝,却看到沈蕴凌脚步一斜,竟有些不稳之势......
南华倾本能地一伸手,堪堪就将沈蕴凌的腰际一托,两人便毫无间隙地贴在了一起。
又是本能的反应,南华倾发现沈蕴凌竟是故意往自己怀里钻,手一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推离了自己,同时,也让沈蕴凌的身子从台阶上往下一坠,眼看就要后背触地!
“啊——”
惊声尖叫从沈蕴凌张开的红唇中溢出,丝乐之声也骤然一停,整个浣花庄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生,却似乎谁也没有办法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挽回局面。
甚至月台上的帝后都倾身而起,想要去拉住沈蕴凌。
南华倾倒是伸手快,眼看沈蕴凌这一次竟真的要摔倒,脚步一掂,准备飞身去捞,哪怕捞不到,也算是尽了力。
胆小的已经不敢再看了,胆大的也只是怔怔地盯着沈蕴凌犹如飘絮一般后仰的身子,只等最后落地那一刻,却根本不敢想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但恰好就是在最危机,也是最后的一刻,一个玄衣身影于夜色中并不受人注意地飞身而起,犹如林中鬼魅,竟然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双手一收,正好就将后仰的沈蕴凌从背后给牢牢的接住了!
寂静中,一片喘息之声,还有倒抽一口凉气的重重呼吸之声,约莫过了三息的时间,众人才纷纷反映过来,沈蕴凌竟然得救了,并没有摔倒在地。
而救她的人,就是一直端坐在皇帝月台下方的煜王,东方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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