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尉迟如歌的目光,沈画也抬眼一看。
在横梁中央,一只不起眼的小蜘蛛正在费心地织着网,却总是爬到一半就跌落半空,仅有一根极细的丝线拉着,晃晃悠悠地在半空荡来荡去......
沈画终于还是心软了,知道尉迟如歌看似麻木,心里却是了然的,便皱着眉,沉声道:“有句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这屋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可怜你,你的婢女可怜你,老尼也可怜你,还有门口的小尼姑,肯定也觉得你很可怜。”
叹着,沈画话锋一转,变得没有了先前的温婉,反而犀利起来:“但你自己,也要觉得自己可怜么?你知道你这样做,是根本没用的。他绝对不会因为你寻死,或者哭瞎了眼睛而心意有所回转。在我看来,你不如好好恨一口气,把身子先养好了,将来,再求他放你自由。说不定,你还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吧。”
从头到尾,沈画没有提南华倾的名字,只用“他”来代替,但尉迟如歌显然能够听懂。
沈画的一席话,犹如一记重锤,击在了尉迟如歌本已支离破碎的心上,但她听着,原本晦暗的眼神,终于浮起了一丝清明。
有些艰难的扭过头,想要看看和自己说话的人,他到底什么模样,年纪多大。
可等尉迟如歌终于耗尽全身力气将头转了过去,却只见得一抹竹青色的衣袍从门边扬起,便再没了踪影。
......
一路从斋房小院步出水月庵,在离开之前,沈画经过佛堂,不由得停住了步子,看了一眼此处供奉的泥塑观音。
沈画素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他却笃定,这世间是有它固定规则的,那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八个字。
尉迟如歌今日所受的苦,等于偿还了从前造下的孽。但同样的,今日她又造下了新的孽,恐怕,将来会付出更多,才能偿还吧。
到那个时候,会是以生命为代价,还是其他,沈画猜测不出来,但很可能,尉迟如歌就算身体康复了,也将无法再有孕,这一辈子,也再难为人母!
她可怜吗?
的确可怜!
只是这世间如此循环往复的可怜事情太多了,自己却不能一一去相助,去渡化。
唯有,学着立在高出的菩萨,将心态放得平和一些,去看清楚世间悲苦后的因果循环,这样,才不会被某些表象所困惑。
摇着头,最后一次再看了眼泥塑的水月观音,沈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月庵。
......
庵堂门口,还是浣古驾车,正等着沈画。
看到沈画出来,浣古从车架上跳下来,走到后面车厢取了脚凳,十分恭敬地扶其上车。
“谢谢。”沈画点头致谢后,便沉默了,浣古也没有多言,只回了个礼。
坐回车架,浣古扬鞭,正欲策马启程,却听得小尼姑匆匆从庵内跑出来:“施主,施主!请等一下贫尼!”
撩开帘子,沈画见小尼姑手里扬着自己给老尼姑的方子,顿时明白了,点点头,招呼她,示意她上车来。
小尼姑见终于赶上了,松了口气,有些脸红地伸过手,任沈画将她拉入了车厢。
“拂云,先去送小师太去一趟最近的药铺吧。”沈画撩开车帘子,对着浣古吩咐了一声。
“好的。”浣古会意,手中马鞭轻扬,便驾车往山下而去了。
车厢内,小尼姑双手护胸,神色慌张,沈画不用问也能看出小尼姑的拘谨和紧张,于是沈画没有选择闭目养神,而是轻声开口道:“小师太,今天累了吧?”
下意识的摇头,想说自己不累,可小尼姑又觉得脑子里极乱,身上也又酸又痛极不舒服,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多谢施主关心,贫尼......也不是很累的......”
“今日之事,小师太您看在眼里,其实心里头,也可仔细捉摸一下。”
沈画有意开解,所以声若玉珠,轻缓而柔软。而小尼姑听着,逐渐抬头,目光也有紧张变得放松了起来,更有一丝好奇的是神色浮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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