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里早起,恰逢盛夏,阳光把小小宫所照得一片流光婉转,宫所前的各色苗木因为这两年来都有人悉心照料开得分外繁盛。
大清早的,掌事宫女玉枝就到了宫所前,这里的每一个宫女都是由她领进来的,自然到最后也是由她来领出去。穿过雕着牡丹纹样的门廊,玉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穿着绿衫子在几株蔷薇花下取露水的玉壁。
看着身形略显出些姑娘家曲线的玉壁,玉枝似乎又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幕,就是这个如今眉眼愈发温和舒展的丫头,埋首在人群中间儿连个头都不带出的。也还是这个丫头,红藻去荣泽殿前给她荐的是一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去处。
清晨的阳光纷洒在玉壁身上,有些微炎夏的暑气透过薄衫舔砥着皮肤,暖气倒把人薰得有些泛懒。这将近两年的时光里,她已经渐渐适应了宫里的生活,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也适应了沉默寡言的生活。有时候她想如果这这么在小宫女的宫所里待上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谁都知道,哪个宫女都不能在小宫女宫所里待一世,总是要去侍候人的。
“玉壁丫头。”玉枝站在她身后看了良久才出声唤她。
听到玉枝姑姑喊她,玉壁赶紧回过身行礼:“玉璧见过玉枝姑姑。”
点点头,玉枝瞧着她行礼间双手稳稳地捧着水钵,水钵里的水已有九分满却涓滴都没洒出来,玉枝愈发肯定自己没瞧错她:“昨儿个你便过了十三岁生辰,今儿我来分配你的差事。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一句,是愿举步高升还是愿安然渡日?”
玉壁不知道玉枝姑姑这话只问过她,没问过别人,只当每个小宫女都会被问到,她自是想也不想地就答道:“玉枝姑姑,玉壁向来愚笨,只靠些小聪明渡日,断断不敢想高升之事,还请玉枝姑姑为玉壁一条安稳妥当之路,玉壁在这儿先谢过玉枝姑姑了。”
“嗯,不枉红藻替你荐了个好去处,陛下御茶房里缺个存茶的宫女,红藻言说你懂茶性,这活你去做自是上上之选。御茶房里有宫女十八名,管着存茶的宫女如今到了放出去的年龄,你这便收拾收拾随我去。”玉枝说完就示意她去收拾东西,御茶房的茶水宫女听着是个荣耀的去处,实际上谁都知道,御茶房的茶水宫女向来是最难做的,做好了无功做差了有过。也是最见不着贵人面儿得不着赏的,御茶房的茶沏好都得交给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呈上去,好与不好从来没小宫女小太监什么事儿,更何况打发玉璧去是做存茶宫女,更是个既不会有功也不会担过失的。
在宫里,这个位置历来是最能平平稳稳出宫的,红藻为玉壁是真的动了心思,足见红藻是真心盼着玉壁能保有她这分天真烂漫的。
而玉壁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安生去处,高兴得都没谱了,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那些收集来的水就放着吧,反正她以后不管沏茶的事儿了:“红藻姐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听说存茶宫女只需要整天照顾着茶叶,管着不回潮不变质,等要用时醒醒茶就行。既不管进也不管出,是个不用沾利益的活儿,而且谁也不用侍候,见不着那些贵人也就不用叩来叩去。”
哼着小调儿,玉壁难得地翘起嘴角乐得露出牙来,等到玉枝姑姑面前却又收起了笑脸,一副小欢喜的模样儿。
御茶房在文渊阁后边儿一溜宫所里,再往后头走就是御膳房,这里的宫所都算是外层了,所以侍卫也相对多一些,比起**的宫墙深深满是脂粉气来,这里的巷道多些鲜活的生气。偶尔还能远远看见穿着官袍的文渊殿官员进出文渊阁,侍卫门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太监占多数,宫女则要少一些。
玉枝姑姑把她领到御茶房交给了御茶房的管事太监陈福安,陈福安这会儿正忙着,把她先晾一边忙事儿去了。只见这屋里,一会儿是哪宫哪殿来领茶,一会儿又是哪里进了茶来……反正她站在这的半个时辰,就没见陈福安有个消停。
等到快中午了,陈福安才得空瞧了她一眼:“陈州的?哟,没成想还见着乡亲了,还是本家儿。行了,以后就跟着咱家当差,待会儿让小喜子领你去茶叶房里看看,趁着腊月还没走把茶叶房里的事给你交待交待。小喜子啊,死哪儿去了,还不快些滚出来把人领到茶叶房里去,催一催针线房,让他们赶紧把玉壁的宫衫制出来,到了这里还穿着小宫女的衣裳像个什么样儿,没得出去被人笑话咱们御茶房的没规矩。”
外间跑进来的小喜子连连应是,玉壁跟着小喜子一块从陈福安那儿出来,小喜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儿地说:“唉哟,我还想着能在新来的面前立立威风,没成想还没立成就先教玉壁姐姐先瞧了我挨训去,真真羞煞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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