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灶?”浦氏没听明白,几下蹭干净鞋底,走进堂屋来,问肖氏道:“分甚么灶?”
肖氏笑得一团和气,与她解释道:“就是把咱们家那个大厨房,分作两个小厨房,一个院儿一个。”
浦氏以为她指的是院外厦子建的大厨房,立时紧张起来,叫道:“田还没整好,你就想散伙?”
肖氏忙道:“弟妹误会,那是专供佃户的厨房,分开作甚么。我指的是,前院里的那个厨房。”
管他前院还是后院,只要不是外面的那个厨房,就没关系。浦氏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随你意。”
她说完,见孟振业和孟楚清他们都在盯着自己看,脸上无不有诧异之色,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忙转头再去问肖氏:“甚么前院的厨房?前院的哪个厨房?咱们家不是只有一个厨房么,好端端的,作甚么要分成两个?”
孟振业见她颠三倒四,问个话也问不清楚,不满地看她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亲去问肖氏:“大嫂,分灶可等同于分家,此等大事,怎能不请大哥来?”
肖氏忙笑道:“二弟你误会了,你大哥和我,绝没有分家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账上没了钱,所以暂时分灶,各房自己开伙,等到明年秋天收了粮,还是并到一起过。”
孟振业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浦氏却满脸气愤,道:“我就说大嫂平日里太大手大脚,一点儿也不晓得节俭,这下可好,家里没了钱,让我们去吃西北风么?”
孟振业忙喝斥她道:“休得对大嫂无理”
浦氏十分地不服,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了别处。
肖氏赔着笑道:“我没把家当好,确是我的错,但事已至此,我也没得办法,还望二弟和弟妹伸出援手,帮着我,帮着孟家渡过难关。”
她当着小辈的面,还把姿态放得这样低,浦氏终于稍稍气平,道:“账上拿不出钱,我们也不可能将你给打杀了,不如这样,你分我们一笔钱,我们吃穿自负。”
肖氏苦笑连连:“弟妹,正是无钱哩,又哪里来一笔钱分给你们。”
浦氏不说话,却盯着她的衣裳和首饰紧看。
肖氏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却马上又压了下去,换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道:“账上还剩十两银子,厨房里也还有些米粮,我把这些都让与弟妹,大房分文不取,如何?”
这不是占了大房的便宜了?孟振业马上就要反对,但浦氏却更快他一步,已是叫嚷起来:“光米粮怎么够你们前院的厨房是现成的,我们后院却是要另盖哩”
肖氏细听此话,竟是同意了的意思,只不过还要加条件,她心下不由得一喜,脸上的为难神色,却更深了几分:“我是极想拿出些私房银子,把给弟妹的,只是我们大房才嫁了闺女,陪去不少财物,而今是要甚么没甚么,楚江又是那个样子,我总得给他留些傍身钱……”她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篇大房的难处,最后咬咬牙,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手一拍,道:“最多只能把厨房里的家什给你,再多也不能了”
“锅碗瓢盆,细瓷碗碟,一件也不能少”浦氏生怕她反悔,紧赶着叫道。
肖氏极为艰难地,慢慢点了点头,浦氏笑开了花。
孟振业颇有些无语,更有些无奈,这两妯娌一去一来,已经将事情敲定了,他空有满腹的不愿意,又还能如何?罢了,毕竟只是分灶,不是分家,本来就不关男人的事,他干脆起身,上前院找孟振兴去了。
浦氏争取来了整个厨房的物事,十分兴奋,当即带上孟楚清和孟楚洁,一起去验明了账务,确定公中的确只剩下十两银子,方才接过肖氏递过来的钱。她还担心夜长梦多,因此不顾日头正烈,非逼着全家上下帮着她把厨房给搬空后,才许了去吃饭。
孟楚清站在廊下,看着浦氏兴高采烈地指挥众人,把东南角上的一间耳房收拾出来,将前院厨房里的橱柜、案板、锅碗瓢盆、一整套的细瓷碗碟、一缸白面,两筐菜蔬鱼肉,全都搬了进去。
梅枝站在孟楚清后头,也跟着看热闹,讥笑道:“太太这回可发财了。”
孟楚清无不担忧:“真不知太太是怎么想的,不过十两银子,和些许米面菜蔬而已,这样大一家子人,如何撑得到明年秋天去?”
梅枝听她这样一说,也忧心起来,浦氏这人或许不太聪明,但却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她肯答应肖氏分灶的要求,就一定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只是这法子,该不会是损人利己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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