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修奈泽尔轻轻推开了两旁想要将他拉下去的人群,两手背后,面带微笑,走上前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离他不过几米的黑洞洞的枪口。
【很好,时间不多了,我尽快跟大家说一下规则。包括殿下在内,任何试图撤离舰桥的行为我都会视作谈判破裂,我会在第一时间杀死皇子殿下,剩下的,我也只能尽可能给的去杀了吧。】
“‘谈判’?”
修奈泽尔没太在意对于自己的威胁,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个词,笑意更浓了。
“谈什么?”
【撤军。】
格拉斯哥给的答案相当直接。
“抱歉,恕难···”
舰桥的防弹玻璃瞬间爆出了蛛网状裂痕,巨大的冲击让修奈泽尔往后退了一步,飞溅玻璃渣的划破了他的衣服,身后众人纷纷惊呼蹲下。
仅仅一发子弹而已,连射的后果可想而知。
虽然看起来命悬一线,但防弹玻璃总算抗下了格拉斯哥零距离的射击。
【比想象中的脆弱呢,这艘船,是为了减轻重量吗?】
皇子缓缓抬起头,从自己肩上拔出一条沾着血的细长玻璃,稍稍整了整仪容,鲜血从脸颊的伤口中渗出。
“···恕难从命。”
修奈泽尔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血迹,神情温和依旧。
【你不要命了吗?】
“不,当然不是。”修奈泽尔微笑着摇了摇头。“但所谓‘谈判’不是双方相互做出让步的过程吗?只是单方面让帝国撤退可算不上谈判。驾驶员先生,这是勒索。”
【······】
“也就是说,我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活下去。】
“活下去?呵呵···”
修奈泽尔不由笑出声来。
“···咳,抱歉,我原以为您要比这聪明呢。”
【如果你是想拖延时间的话···】
“正是如此,时间。”
修奈泽尔招招手,接过通讯,为了让窗外的不速之客能听到又按下功放。
“队长。”
“殿下!”
“你们还要多久?”
“最终防线已经攻破,矿坑周围还有零星的抵抗,即将进入清理阶段。五分钟内打扫干净。”
“谢谢,请继续。”
通讯中断,修奈泽尔转身看着窗外的格拉斯哥,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挑衅。
“如您所见,时间站在我这一边。”
【这样的话,你也只有五分钟时间喘气了。】
“当然,能死在您这样的敌人手里,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修奈泽尔轻声说道,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对方下手。
【······】
身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你···想要什么。】
伊兰一拳砸在面板上,握拳的双手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失去了话语的主导权。修奈泽尔,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将主场抢了过去。
明明是自己用枪顶在他的脑门上,却反被对方压制。居然会询问对方的要求······
从未有过的体会。
愤怒,是唯一可以形容他目前心情的词汇。
卡莲还活着,伊兰知道,那个显示生命体征的光点还在屏幕的角落里闪烁,但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有可能失去她的信号。
不,不止如此。
自己的后手已经出完了,而修奈泽尔······
“这样才像是‘谈判’呢,您说对吗?”
修奈泽尔笑了起来,命令地面部队停火。
【···扇,停止挖掘作业。】
伊兰沉声说道。
“现在,我们把筹码放在桌上清点一下。您目前手里只有一张牌————你可以随时杀了我。但与之相应的,如果我死了,将再也没有人约束地面部队,届时他们将优先执行皇帝的命令————占领富士山。而您,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这片战场。也就是说即便同归于尽,也依旧是帝国赚到了。那把枪威胁不了我,相反,您是在指着自己的脑袋。”
【···有道理。】
“那么,筹码更多的人当然可以先叫牌。我的要求是黑色骑士团无条件投降,zero必须接受本国的审判,当然最终判决肯定是绞刑。而您,我不会过问你的身份,过往,所作所为,你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国家继续你的生活,我保证,过去的就过去了。但实话说我更希望您能为我工作,人才再多也是不会嫌够的,尤其是您这样的万人敌。您可以在帝国内,新的身份,新的开始,无论是开疆扩土还是统领一方都不是问题,绝不会委屈阁下的才能,如有需要的话,我当然也会鼎力相助。这不是条件,是我本人的请求。”
请求,哼···以帝国宰相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修奈泽尔···何等的心性。
【殿下,您的条件同样没有给我任何余地。】
“这么说,您是不愿意投降吗?”
修奈泽尔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说实话,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糟透了,鼻血根本止不住,肋骨断了两根,十天没吃没睡,视力也快崩溃了。胳膊被严重烧伤了,安静下来才觉得痛到不行。大脑随时都会掉线。换做别的时候我会非常享受与您斗嘴打机锋,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我可以理解。”
修奈泽尔遗憾的点了点头。
【所以呢,我建议大家都别把对方当小孩子了,无聊的恫吓就免了吧,有话敞开了说对谁都好。】
“当然。”
【我们都不想死在这里。】
“当然。”
【根据我对您的了解,您绝对不是会为帝国牺牲自我的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聪明人···都是怕死的。】
“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修奈泽尔笑着耸了耸肩。
【不,我懂你,我认可你。除你之外没有人可以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之前之所以会做出一副悍不畏死的派头是应为你知道,无论我现在做出何种许诺,最后我都一定会食言的,你认为我肯定会杀了你。你做出一副要与帝国共存亡的派头正是要为自己争取生存空间,为自己添加筹码,以进为退。但实际上我们都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生命放在赌桌上的人。】
“非常有趣的推理。”
【所以不如这一把就算是平局如何?我可以给你一个绝对保证你安全的撤退方案。今日一战,我没有料到你的出现,你也没有猜到我的实力,大家都没有准备。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交手,到时候胜负自有分晓,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鱼死网破对不对?】
“平手?”
修在泽尔忍不住笑道。
“如果说黑色骑士团占领了日本,独霸富士矿脉,将全世界的存亡捏在手上,而帝国的版图被切掉了最重要的一块,二十万人马折损于此,这样也能称为‘平手’的话···那要怎样才能算作阁下的‘胜利’呢?”
【是怕赢不了我吗?】
“十年前的我可能会上钩···很遗憾,我早已过了会吃激将法的年纪了。”
【······】
想杀人······
想杀人!想杀人!想杀人!想杀人!想杀人!想杀人!!!
这家伙根本油!盐!不!进!
他吃准了自己不敢开枪,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来讲,修奈泽尔是有退让的余地的,对他而言撤军绝非无法弥补的损失。而自己,唯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可能,只有投降。
拱手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他。
这是一座悬崖上的独木桥,两人必须有一方让路,否则就只能抱作一团一起摔死。而修奈泽尔抢先一步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闷头向前走。看似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对方,其实却是让对方别无选择。
自己无论如何想对策,都必须建立在给对方让路的基础上······
怎样才能稳固自己的立场···
怎样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
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我也是没有退路的······
······把自己的眼睛也蒙上?
但怎样才能让他了解这一点?
怎样才能···等等!这样的话···说不定······
但即便能成功,接下来的情况却极有可能超出自己的控制。
···不,即便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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