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绪章:“那我也不走。”
孟砚青:“你凭什么不走?”
陆绪章抿着薄唇,倔倔地看着她。
孟砚青好整以暇,等着他的理由。
很久,陆绪章终于开口:“我晚饭都没吃。”
孟砚青:“?”
陆绪章:“我饿得走不动道了,走不了!”
孟砚青:“……”
她指着旁边被扔在桌子上的饭盒:“那不是你带来的吗?你怎么不吃?”
陆绪章别过脸去:“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孟砚青好笑:“随便你,你爱吃不吃,你饿着了,难受的又不是我!”
陆绪章抿着唇,看着窗外,不吭声。
孟砚青不再搭理他,径自进屋,该睡的睡,人这辈子得对得起自个儿,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她躺在那里,准备睡觉。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睡觉。
她翻了一个身,让自己睡觉。
她平缓呼吸,让自己睡觉。
最后,她终于气哼哼地睡着了。
……
再次醒来时,她还是有些气哼哼的。
想起陆绪章来,她便侧耳倾听了下外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陆绪章已经走了。
她想了想,到底起身,想看看情况。
谁知道推门出去,一眼便看到了陆绪章。
清冷的月光自窗外洒进来,他孤零零地站在窗前,微垂着头,侧影孤冷而沉默。
孟砚青默了一会,之后伸手,拉了灯绳。
电灯亮了,彼此看到了对方眼睛里。
他眼底猩红,泛着血丝。
他像是被遗弃在黑暗中的小孩。
孟砚青轻叹了声:“这是干嘛呢,大晚上的,你——”
她无奈:“你已经年纪不小了,别熬夜别折腾,对身体不好!”
陆绪章无声地看着她,眼神落寞而可怜。
孟砚青倒吸了口气。
她告诉自己,她可以让他一下,她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儿子。
总不能把他饿死气死熬死然后儿子当孤儿吧。
大局为重,有这个父亲在,以后好歹能给儿子撑起一片天。
于是她到底道:“还没吃呢?”
陆绪章还是不说话。
孟砚青拎起来那食盒,打开看了看:“这是脱骨酥鸭,我最喜欢吃的,晚上没吃饱,半夜起来正好再来个夜宵。”
陆绪章蔫蔫地道:“都凉了,不好吃了。”
孟砚青便打开,放他面前:“我觉得好吃。”
陆绪章哑声道:“我不吃烤鸭。”
孟砚青:“可是我想吃,要不你去厨房热热?”
陆绪章:“你自己出去约会,我饿着肚子喝冷风,你晚上吃宵夜还要我干活?”
孟砚青便笑看着他,道:“绪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会烧火啊!”
她声音软绵绵的,有些撒娇,又有些哄着他的意思。
陆绪章静默地看着她,就这么看着笑意温柔的她。
他心思便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穿越了时空,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觉得一切不美好都不曾发生。
他心里的痛苦便全都烟消云散了。
其实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对他说句软话,他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可以忘记一切不美好。
其实他为什么要伤心呢,这完全没什么好伤心的。
她这么好看,这么聪明,她当然没有任何不好。
要怪就怪叶鸣弦心机深沉,欺骗单纯无辜的她,哄着那么美丽优秀的她去爬城墙摘酸枣。
要怪就怪自己不够好,让她失望了。
一切都是叶鸣弦的错,一起都是自己的错,而她是不可能错的。
这么想着,他心里好受多了。
不过他到底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起身,拎起那食盒:“我去热行了吧。”
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台阶:“给我自己吃,不是给你。”
孟砚青笑看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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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热好了。
夜深了,两个人坐在餐桌旁。
孟砚青:“几点了?”
陆绪章抬腕看表:“十点了。”
孟砚青蹙眉:“我睡了这么久?”
回来的时候也就七点多吧。
陆绪章看她。
孟砚青:“其实你饿着,你就自己去吃,犯不着闷在那里傻站着,多傻啊…”
陆绪章面无表情:“确实有点傻。”
孟砚青:“傻透了!”
说着,她打开那酥鸭,一时香味扑鼻。
按说热过的酥鸭不会再酥了,但是陆绪章热过的酥鸭依然看着很酥,只要用手轻轻一拎,骨头和肉就会分离了,外酥里嫩的样子。
她纳闷:“怎么还能这么酥呢,你怎么热的?你这技术没谁了。”
陆绪章:“不告诉你。”
孟砚青:“……不说就不说,还是吃吧。”
陆绪章眼睛看一旁:“你们带来的肉丁馒头呢?”
孟砚青:“干嘛?”
陆绪章:“想吃。”
孟砚青一时无言:“这是怎么了,气傻了?”
自己带来的脱骨酥鸭不吃,却吃她和叶鸣弦带过来的,他应该夺过去扔一边再用脚狠狠踩才对。
陆绪章别她一眼:“掐指一算,我最近一年已经吃了二十一次烤鸭了,腻了,真吃不下。”
孟砚青一怔,之后突然笑起来。
自打建交后,国家搞改革开放,接待任务繁忙,虽然以陆绪章的位置,他未必处处都要参与,但总是有些要紧的人物不好慢待。
来了北京就要带人家吃这北京美食象征“BeijgRastDuck”,一来二去自然吃得多!
她笑道:“行,那你吃馒头,我吃烤鸭。”
当下孟砚青美滋美味吃酥鸭,陆绪章从旁慢吞吞地吃肉丁馒头。
两个人之前吵也吵得差不多了,该吼的也吼了,现在一个人睡了一觉,一个人傻站了半天,都觉得太傻了,都没心情再和对方杠了。
这么吃着,陆绪章却道:“我突然想起来,你原来那些追求者也挺多的,你说这一个个的都跑出来,你能惹得起吗?”
孟砚青难以言喻地看了眼陆绪章。
她觉得大部分时候陆绪章这个人实在是精明能干,各方面都非常靠谱,还是特别优秀的。
但就是一遇到拈酸吃醋的事,那脑子就很奇怪了。
她摇头:“不会,我对我以前那些追求者没什么兴趣,既然没兴趣,那就无所谓惹得起惹不起。”
“再说这么多年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谁还能眼巴巴惦记着,就这会儿我跑上门找人家借钱,人家说不定都装不认识。”
陆绪章:“对,谁要是纠缠你,你就张口借钱好了,一口气借五千。”
借钱是赶跑老朋友最好的办法了。
孟砚青继续道:“其实细想,曾经那些追求过我的,都是非常优秀的吧。”
陆绪章:“但你看不上他们。”
孟砚青:“现在回想,至少当时还是不错的,只可惜现在年纪都大了吧,最起码也三十出头了,再大一些的都奔着四十去了,这么老,我当然没兴趣。”
陆绪章咬着肉丁馒头的动作便停下来了。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道:“三十出头,老吗?”
孟砚青肯定地道:“当然老了,还是二十岁上下的小年轻更好吧。”
陆绪章顿时吃不下去了。
孟砚青给他补刀:“说实话,绪章,二十岁的你让我欲罢不能,现在嘛,就那样吧,毕竟你不年轻了。”
陆绪章静默了片刻:“哦,请问,年轻时候的我,是哪方面让你欲罢不能?”
孟砚青看着眼前男人那挺拔窄瘦的鼻梁,想着这个人曾经带给自己的感觉。
他是温柔熨贴的,耐心细致,最懂她的心思,很知道怎么撩拨她,随便一个吻都能让她膝盖发软。
她笑道:“各方面吧。”
陆绪章抬眼,墨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现在,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孟砚青:“你说你吃了二十一次烤鸭了?”
陆绪章:“嗯?”
孟砚青:“以前我们试了多少次?”
婚前年少热烈痴狂,一夜几次都是有的,婚后,也曾缠绵悱恻,夜夜不休。
陆绪章陡然懂了。
他说他吃了二十一次烤鸭,再也不想吃了。
她——
好一个拐弯的比喻!
陆绪章低头,闷闷地咬了一大口,吃下去。
之后,他才说:“砚青,你可真没良心。”
孟砚青诧异地看着他:“我们认识二十五年了吧?”
陆绪章颔首:“是。”
孟砚青:“你竟然还能认为我有良心?我什么时候有良心过?”
陆绪章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眼神瞥她一眼:“从来没有过,你一直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孟砚青轻叹了声:“绪章,我是真心为你好的,希望你能幸福,所以在这个前提下,有一句实话,你想听吗?”
陆绪章:“你说。”
孟砚青平静地看着他:“我对你最大的善良,就是把你推开。”
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两个人重新在一起,那她就得先把陆绪章的心捏在手里,翻来覆去折磨八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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