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得颇为隐晦,杨玲说起前些日子那封信中的喜讯,却是关系到弟弟杨景之的。
杨玲仿佛是不经意地提起,以前有忠仆用自己的儿女来替换主家的儿女赴死的消息,感叹着这样忠仆实在是世所罕见,又叹说杨家若是能有这样的下人,杨家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看上去是抱怨与感叹,杨宛却从字里行间猜出杨玲的心情。
杨景之在宫外,并没有入宫去受苦。
杨宛一时之间惊喜莫名。
只是将信件放下了,她却又有些不确定了。这样的事情,在当时杨家被新帝视为眼中钉的时候,是怎么发生的?
想要将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换出来,这样的本事,只怕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杨宛想了许久,都想不到当时的杨家会有什么人来帮这样一个忙。想到之前姚仪打听到的在宫中的人,杨宛又深觉出这件事的隐秘之处来。
她默默地将单独写着这点感叹的那张信纸拿出来烧掉了,然后将剩下的放回去。
杨玲在信中也说着自己的日子,自然是过得极好的,那一家几乎是将她当做女儿在疼。杨宛细细读来,有些羡慕又为她高兴。
她的处境,也许在物质上比不上自己,可是心里面却要过得舒坦得多。
因为这件事正想着心事,绿柔在门口敲了敲门扉:“姑娘,羽衣阁的人来裁衣了。”
姚夫人对她倒是真的好,羽衣阁都是为高门大户定做衣裳的,府里也不过是姚夫人与姚真两人,如今却还要再加上一个杨宛。
裁衣娘子进门来替杨宛量了身量,笑眯眯地让她来看图册,等她选定了样式之后,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绿柔等人走了之后,才笑着说:“姑娘怎么竟选那些素淡的模样,也该打扮得漂亮点才是。”
杨宛笑道:“左右是在府里,也没什么差。”
两人说笑一阵,却见姚肃满脸严肃地回来了。杨宛好奇心起,小心地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姚肃看她一眼,托腮道:“宛宛你在宫里头,知道六皇子吗?”
杨宛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道:“知道。”
姚肃叹道:“父亲刚刚带了消息回来,说陛下有意为六皇子挑选伴读,说不得,我要去了。”
杨宛吃了一惊,甚至于忘了去掩饰。
姚肃看见她的表情,一笑,问:“那六皇子,想来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否则怎么不管是你还是父亲,都露出这般不情愿的模样来。”
杨宛听姚肃此言,心道,连姚仪都表现出了不情愿却还是告诉姚肃,只怕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姚肃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却并不喝,只是看着茶杯发呆。过一会儿,他轻声问杨宛:“宫里头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宛宛你知道吗?”
杨宛略一犹豫,说:“之前,我是在长安公主殿里伺候的。”
姚肃不由得有些失望,转念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松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心绪。
正想着,就听杨宛说:“不过,六皇子与长安公主多有冲突,我也算是知道一点。”
她抬头看一眼姚肃,俯身向前,贴着姚肃的耳朵轻声说:“六皇子心情暴虐。”说完,赶紧退了回来。
姚肃察觉到身边温热的身体离开,又听得这样一句,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
“这样吗?”他喃喃地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宛宛能不能具体说一说?”
杨宛说起自己与六皇子寥寥无几的几次碰面,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消息。当初杨宛从御膳房进了长安公主的宫殿之后,就被长安公主安排了给她养猫。
这是一个轻松的活计,算得上是照顾杨宛。
也因为如此,杨宛对长安公主也有几分感激之意,平日里将那只猫养得极好。只是偶有一日,那只猫从她眼前走失了那么一瞬,就被六皇子见到了。
六皇子当日大约是在旁的地方受了气,又被人强压着到长安公主这里来道歉,整个人仿佛一点就着。那只猫优哉游哉地从边上过去,就碍了他的眼,让他暴怒地甩了鞭子过去,非要置那只猫于死地不可的样子。
杨宛却不敢让他真的对猫动手,毕竟是养猫的宫女,若是猫出了事,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于是,她战战兢兢地出去磕头赔罪,想要将那只猫救回来。
六皇子当时就冷冰冰地注视她,那种感觉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冷血动物盯上,脊背生凉。
“你想要这只猫的命,那就拿你的命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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