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琢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琉璃一笑,“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一个山匪的女儿居然会到尼姑庵里来学规矩。”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母亲。据说我母亲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被父亲掳到山寨,从此名节尽毁。她再不能下山,却也过不惯山上的日子,她终日愁眉苦脸,以泪洗面,父亲想尽各种办法,也不能使她快活起来。后来,她死了,死前还一心惦念着自身的清白。”
小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白色琉璃,晶莹剔透,不染尘埃。
琉璃的父亲其实一定很爱她的母亲吧?他一定懂得她的心愿,希望女儿有良好的教养,知书达理,明净清透,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听到她叹气,琉璃双眉微扬,哀伤的脸上掠过一抹英气,“但我母亲是我母亲,我可一点儿也不想像她那样过活,把名声气节看得那么重要。活着不就应该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吗?”
她反手握住小琢的手,微微笑了,是真正温暖地笑,“你瞧,这些绢帕啊情诗什么的,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正好可以让落霞庵容不下我,爹爹得知消息,自然会派人来接我回去,寨子里谁也不会为这点事儿看轻我。但于你,可就不同了,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你是‘青河顾家’的女儿,这件事不管查得清查不清,落到你身上,最后都说不清,我可不希望你落得和我母亲一样的下场。”
怎么是一样呢?小琢想笑,但却又笑不出来。
琉璃说得没有错,这个世界对于女人,尤其是出生名门的女人来说,是极端苛刻的。那些所谓的名门世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面子,对待自己的亲人可能比陌生人还要冷酷无情。
“所以呢,”琉璃扬手,将手中的玉簪细细地插入小琢鬓边,“这件事,你不要管,就让我来承担好了。你帮我背了那么多次黑锅,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了。”
说着,她大声地笑了起来。“小琢,这是我离开庵里的唯一机会,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不对?”
看着琉璃亮晶晶充满诚挚的双眸,小琢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该怎么做,对琉璃对她才是最好的?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还未等到天明,小琢便被人从慎刑堂丢了出来,按照妙静的说法,她帮琉璃写下信笺就是帮凶,还意图隐瞒事实,更是罪大恶极,虽然不至于被赶出庵堂,但必须不停地干活来赎罪。
是以,夜色还未褪尽,她便挑起两只木桶,出了山门。
天雪路滑,小琢一路行来,走得极是缓慢。
踟蹰复踟蹰,她不明白,这世间为何偏有那么多的取舍与无奈?
然而,她却也知道,无论如何,琉璃说的话有一点是对的,那便是,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山风呼啸而来,扬起她额前散碎的细发,她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碧玉簪,一抬眸,透过层层叠叠被白雪覆盖的起伏山峦,可以看到枯叶寺那高高伫立的佛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随着顾家那位仙女般的小姐而来的,只不知,她又跟这件事到底有何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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