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辆双开门的菱花格马车,通体刷朱红透金的油漆,车辕上镶着福寿双全纹的烫金把式,车檐下加一圈燕飞,风一吹曼妙多姿的流动起来。驾车的马也是最好的,一排两骑,膘肥体壮,一色红里透黑的皮毛,油亮得像缎子一样。马的额头上系着红色的缨子,嚼子、环、革荐配着铜什件,一迈步,脖子上银铃清脆的响,那架势,整齐威武。
车厢内虽是阔大,装饰也华美,只先上了马车的秦王殿下便占据了主位,董赟踩着杌子进了车厢后,见除了他身畔,没可容纳旁人坐的地方。
秦王殿下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坐着,也没提给她挪位置的事,董赟瞧他一眼,寻了他斜对面的一处角落跪坐了下来。外头那个叫郭茂的贴身侍卫关了双开门,只听一记长鞭破空的凌厉风声,马车平稳的朝着皇宫北门的方向驶去。
马车辚辚而行,车厢内两下里缄默着,许是秦王殿下的气场太过强大,董赟在外头并未觉得,这会儿窝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只觉异常不自在,默默的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存在感,可尽管如此了,她还是能感受到头顶那道绞着她不放的视线。
她发现了,这秦王殿下忒大的人了,却总是做出不合礼节之事,要说董赟对这秦王殿下最大的意见,莫过于他看人的眼神了,她并非自恋之人,认为秦王殿下对她有意,莫说秦王殿下是能做她叔叔的人了,便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这种人也绝非她能高攀的上的。听祖父提过秦王殿下是嘉裕帝九个儿子中唯一一个还未婚配的,董赟猜能配得上威严有为的秦王殿下的,即便不是将相子女也是名门闺秀。
一时间,董赟在脑中猜想秦王妃的模样,又想到秦王殿下,她竟一时想不起他到底是什么模样,印象中就是满脸的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再有就是那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底的乌沉沉的双眸。董赟咬着下唇,悄悄抬眼朝秦王殿下看。
巧的是董赟心里活动极为丰富之时,也正是刘恪心思活络之刻,诚如董赟所言,我们秦王殿下的一大坏毛病就是老爱盯着人家小姑娘瞧。这不,董赟不过刚抬眼,便与刘恪撞上了,四目相对,一个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一个坦然的继续‘偷窥’。
外头马车上了城内主道之后,速度开始加快,变得颠簸了起来,董赟本就不习惯这种坐姿,马车一个咯噔,一边车轮剧烈一顿,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前扑去,她闭着眼从喉中短促的‘啊’一声,眼见摔到地毯上,刘恪迅速探身,下意识一把扶住了她。
二人双手相接,她感觉到了他掌心的一层厚茧,而他则惊讶于握在掌中与自己黑白分明小手的柔若无骨。
董赟稳住了身体,想要收回被抓在他手中的双手,挣了一下未挣开,抬眼,见秦王殿下似乎在神游太虚中,她重重咳了一声,有些无语道,“殿下!”
这一声咳嗽叫刘恪回了神,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掌,眼见那双白皙秀气的纤纤柔夷离开自己的掌心,还缩回了袖中不让他再瞧见。他看了眼董赟,下意识地捏了下方才与她手相握的双手,那种留在他掌心的异常柔腻之感,此时仿佛还未消去。
董赟有些窘,索性扭头掀开帘子向外面望去,丢给他一个乌黑黑的后脑勺。
——
上京城主干道一路畅通平坦,马车很快便到了宫中平日供公侯大臣们出入的东华门前。守卫见是□□的马车,立即开门放行。刘恪下车,带了董赟往司徒皇后的凤栖宫去。
此时正值下午,司徒皇后午睡醒来之后又出现了胡言乱语之状,嬷嬷骇然,忙叫伺候的宫人去请太医来看,董赟随着刘恪踏入凤栖宫正殿时,司徒皇后正坐在榻上要喝方才太医给开的汤药,冷不丁听见一年轻小郎急道,“娘娘勿喝药!”顿时被下了一跳,手一抖,汤差点洒了出来。
边上的嬷嬷不悦道,“大胆!你是哪里来的?竟敢如此跟娘娘说话!”要说这嬷嬷也不是头一次见董赟,只今日董赟为了方便着了男儿装,嬷嬷着急,并未细看她,只当他是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骇人小货。
刘恪给司徒皇后行了礼,大步走到司徒皇后面前将她的药碗端过,摔了一地,怒道,“母后勿要再喝这劳什子汤药,非但不起一点作用,儿臣瞧着您反倒愈发憔悴了!”
司徒皇后是个好性情的,笑笑拍拍儿子的手臂,“母后这病不就这样了,也怪不得太医。”语毕,看向跟着刘恪进来的小郎,奇道,“咦,恪儿,你是从哪里带来的小郎?我瞧着有些面熟的样子。”
董赟忙见了礼,对司徒皇后道,“娘娘,我是董太医的小孙女,日前进宫给您瞧病的那个,今日因行动不便才换了身男儿装。”
司徒皇后与宫人嬷嬷恍然大悟,再瞧着越发像‘小先生’了。这会儿,只听董赟又道,“我这次求秦王殿下带我进宫,是因为我想到医治娘娘的法子了,故而刚才在娘娘面前失态,是不希望娘娘再吃错了药,改了病情的走向。”
司徒皇后原本是靠在榻上的,闻言,眼睛一亮,坐了起来,喜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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