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如此?
太后眉头一皱:“这事,委实叫人难以相信……那谷物之事?”
“老和尚当场坐化圆寂,民女也吓了一跳,更是害怕不已,而后却有一群老鼠一拥而上,啮咬和尚袈裟……”宋仪轻轻叹了一声,“方才太后娘娘不是疑惑,那果腹食粮从何而来吗?便是从这一群老鼠处来。”
宫里的宫女们,从没听说过这等奇诡之事,一时也都竖起了耳朵。
太后也是怔忡:“老鼠?”
宋仪想起自己当初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的表情,怕也没比这些人好上多少。
她淡淡一笑,脸容上依稀有些回忆的颜色:“有同去避难的老农告诉民女,这破庙上绝无半点粮食,所有的粮食都是老和尚从老鼠洞里挖出来的。老鼠打洞,本是寻常事,只是它们会在容身的鼠洞旁侧,再打一个更大的洞,里面囤积着偷来的五谷。”
不过是一种储藏食物的天性罢了,只是只有极少数有经验的老农才知道。
很明显,那和尚也就是知道了这一点,也知道了老鼠们的所在,所以撅了鼠穴,将谷物翻出来,给众人果腹。
“此事当真是哀家闻所未闻,竟然还有这般……”太后神情之中出现了几分怜悯,手持着那一串佛珠叫着阿弥陀佛,又道,“那这和尚还真是仁善济世,好心肠了。”
“也正是如此,和尚才当场坐化。”宋仪声音并不大,可很吸引人,“他救了人,可却断了那一群老鼠的生路,也是坏了慈悲之心,所以才将舍利子佛珠给了民女。”
佛家讲众生平等,人命是命,鼠命便不是命了吗?
这一位佛法高深的老和尚,似乎就是这样坐化的。
众人只听得目瞪口呆,隐隐然又觉得宋仪说的这事实在荒诞,偏生有迹可循,不像是说谎。
太后娘娘低头一看自己手中佛珠,也是多了几分心惊胆战的感觉,更有了几分敬畏之心。
陈子棠听了,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水灾偶发,遂有此事,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在是百姓之福。”
不管怎样,一说到国泰民安,没有太后不高兴的。
她也道:“正是,只是若真正国泰民安,哪里来的这等事?下头官员们可还不够呢。”
不过后宫不得干政太过,太后也不能多说什么,一两句挂在嘴边罢了。
之后,她才看向宋仪,道:“你这孩子倒是真正的心善,不然不会到了那破庙,也不会被那和尚看中。说起来,可知道这和尚法号?倒也不是别的,只是想着,该给这样的和尚建座庙,也好教化世人。”
后半句,倒像是什么掩饰。
宋仪眉眼一低,垂首道:“回太后娘娘,这和尚法号似乎叫天机,已经掩埋在破庙前了,若是太后娘娘建庙……太后娘娘?”
“啪。”
手中的佛珠落在了地上,太后的神情早在听见“天机”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恍惚了起来,甚至脸色煞白:“是他……”
天机,竟然是他!
他竟……
圆寂了?
太后脸上的表情,着实难以言说,悲喜交加,实在不能一言说尽。
她身边的女官见了,也忧心不已,上去小声问着:“太后娘娘?”
“……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太后摆了摆手,有些虚弱。
宋仪与陈子棠对望了一眼,起身告退,被太监宫女们引着出了来,也不敢说上几句话,便分头走了。
陈子棠还要去前面见皇上,宋仪若是不遇到什么事,也该被送出去了。
只是今日,兴许合该她倒霉。
刚出慈安宫,宋仪皱着眉头思索间,便撞上了前面过来的一个人——卫起。
身边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眼睁睁看着宋仪过去,险些撞在卫起的身上。
一名太监大喝一声:“大胆,什么人敢冲撞王爷?!”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小太监立刻跪了下来,宋仪眼神淡静地看了卫起一眼,而后垂了头。
卫起华贵满身,见状便一挑眉,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宋仪背后的慈安宫一眼,眼神微妙。他曼声道:“不懂规矩的,也没时间与你计较,跪着吧。”
说完,卫起便转身走了。
身后的侍从太监们吓得色色发抖,领着宋仪出来的那小太监更是直接腿一软跪坐了下去,等人走了才拍拍心口:“乖乖,真真吓死人了……五姑娘,咱就跪着吧,这嗣祁王是什么人?您也敢冲撞?就算给您十个脑袋,也不够用的。”
宋仪手指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已经离开的卫起一眼,才缓缓地……
压住内心奔涌的另外一种情绪,强迫自己双膝落地,两手放在膝上,把自己压下来,再压下来。
她抬眼看着前面,宫门重重,然而自己要走的路,却很明朗,很远,也很深。
旁边一队小太监脚步匆匆地过来,这一回,宋仪很轻易地看见了最末尾的那个人,那人也看见了宋仪。
二人目光相接,都有一种难言味道。
那小太监,不是赵礼又是谁?
她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赵礼也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如今情态,最终还是无声从她身边路过了。
昔日的赵家二公子,如今的宋五姑娘,深宫之中擦肩而过,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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