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地上是荒寂的一片空白,天空中挂着一轮幽蓝的月盘。
莫柒抱着凤归寒,在那片白茫茫的原野上走着,身后是一串长长的脚印。
他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身体的苦痛从缓缓增加到巅峰然后又趋于麻木。他不知日月更替几番,也不知脚下步子走了多少,身后何人追来、旁人指点什么,他也一概不理。
他只是抱着凤归寒,兀自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断地向前,追寻着一个答案。
一个他都不清楚问题的答案。
脚步已越来越缓。
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
他想,应该早些发现玉罗刹的阴谋,那样,凤归寒不会因他死去。
但是另一个想法立马推翻他--躲不过的,这一切都是巧合。
诡异的巧合。
还在月满楼时,韩归便已经跟他牵上线。而十年真心相待也不能换卫方泽片刻心软,他依旧被送上寒玄山。而他若没有兴起借魔教之力的心思,便也不会放弃谢乐的搭救上寒玄山,也不会与十几年前为他所救的凤归寒相遇……
主人让他改的是卫方泽的命,他确实做到了,可凤归寒、魔教的许多人、江湖的许多人,也皆因他改了命。命中长寿之人英年早逝,该消失的门派从风清阁变作百晓卫家。该喜该悲,只有知道原定结局的莫柒知道。
只是他现在也不知道了。
他双手已经脱力,腿脚早就开始不正常地痉挛,而现在呼吸声也已经重的吓人,耳膜里不断地轰鸣着,眼前也一阵一阵发黑起来。
他挣扎着睁开眼,却瞧不清那天际月色,只能靠着触觉抱着凤归寒栽坐在雪地上,将凤归寒好生安置躺在他腿上,宛如沉睡般的姿势。
一点都不想放手,一点都舍不得。莫柒边想着,他的鲜血边从口鼻里不住地流出来。
他眨眨眼,伸出手想要抚摸凤归寒的脸庞,因为眼睛什么也瞧不见,他只能靠着手做最后告别。
冰凉刺骨的手指划过凤归寒的额头,从眉骨流连到眼角,又从鼻梁抚摸到嘴唇。
“一点都不软了……”莫柒自言自语道,他一边抚摸着一边凭直觉低下头亲上早已冰凉的嘴唇:“天气太冷,你也死得太久……”
“如果到时你在黄泉路上看不见我,便不用等了。”莫柒嘴里的鲜血湿润了凤归寒干瘪的嘴唇,他没有看见,只是浅浅地亲了一下,便又离去,他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笑得狡猾:“因为……我不要你了。”
他……没有来世,只有大片大片不属于自己的空白一生。
找不到的,也不用找了。
凤归寒。
血珠终于落到那洁白的雪地上,夹杂着一滴透明的晶莹。
……
这个空旷的原野终于安静下来,风声从林中起,带动所经之处奏起呜呜哀歌,而藏在乌云背后的雪花也迫不及待纷纷飘落。
时光又过了许久。
封醒来时,风雪已掩上口鼻。
原本一直抱着他的某人已经断绝了气息,歪倒在一旁,身下是被白雪遮掩的暗红一片。
他慢慢站了起来,身上的白雪窸窸窣窣地落下,他没有再动,只是站在那幽蓝月色之下,眉眼冷寂,专注地看着侧伏在雪地上的莫柒。
那里只是一具空壳了。
他知道。
方才种种他都知晓,可是仍旧绝情地不冲破最后那道束缚,任由莫柒伤心绝顶地自虐死亡。
他面无表情。
这算什么?
哪一世,他不是如此绝望悲哀地看着莫柒离开,就算明知归不得他的错,但那份心痛仍旧让他几番走向灭绝深渊。
这是命中注定,封一开始想。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天道才知为什么莫柒会刚好遇到他历劫的那个空间,为什么自己又该死地下意识跟着他的灵魂坐标选择投胎,为什么又舍不得在一次次明知不得善终的时候欣喜靠近。
可笑之极的痴情。
灵魂都被规则束缚得不得不分裂开,却还想着暗示人家唤起过去。
黎修,离休。
石辰南,南晨世。
凤归寒--归矣,吾寒。
可最后换得什么,一句“我不要你了”。
封简直想把这人扼死在怀里,可方伸出手,又不由得轻柔地将莫柒脸上的雪擦干净。
修道之人,贵于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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