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涕泪横流的弟弟,男人第一次对自己过往的荒唐行径产生深深的悔意。若非他太过浪荡,也不会扯入如此事端。如今不论得罪哪方,狂风暴雨都不是他这小门小户可以承受。
可怀中的弟弟提醒着他,无论他做得多完美,最后三王爷都会要他性命。他已经没有退路,正是这点让他瞬间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过去错得太离谱,如今他不该再去祸害无辜之人。
站起来他朝周元恪躬身,而后跪拜在地:“世子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周元恪面露不屑:“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本世子还没死,活好好地,动不动就要跪拜。凉国公府这花不错,带个奶娃娃赏花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他仰天长笑,满嘴酒气直熏得小娃娃往兄长怀中躲。而他浑然不觉,恶意地捏捏娃娃苹果脸,如入无人之境般向花丛深处走去。
一众贵妇皆摇头,安昌侯世子这番做派也太过失礼,得亏凉国公夫人好脾气。不过他可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混不吝,比这更出格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若他真把孩子送回来,面对诸人还一派翩翩有礼之姿,那才要人跌破眼眶。
危机解除,罗炜彤若有所思地看向安昌侯世子背影。小娃娃少说也有五六岁,看着人小抱起来份量却不轻。就连他亲兄长,也只是方才激动之下抱一抱,而后便将其放在地上。而安昌侯世子那么个终日沉迷酒色、脸色蜡黄之人,抱着他竟格外轻松。
从锦绣坊他奚落罗薇蓉、到那日乌衣巷小河旁他有意疏远、再到今日找来小娃娃,太多的巧合无不透露着不寻常。安昌侯世子是在帮她?可无缘无故,他为何一再相帮。
思来想去找不出缘由,她干脆将此事放在一边。罗薇蓉闹这么一出,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想到这她拿出手帕,走到那对兄弟跟前:“长生是吧,莫要哭了,哥哥这不在么?”
谁知小娃娃见到她,突然目露惊奇:“大眼睛姐姐。”
“你认识我?”
小娃娃点头,奶声奶气道:“哥哥,那天一个好漂亮的姐姐送我冰糖葫芦,就是这个姐姐。姐姐,这是我攒下的铜板,爹娘说不能随便问别人要东西,钱还你。”
小娃娃脏兮兮的小手掏过荷包,颇为恋恋不舍地递过来几枚铜钱,刚好可以买一只冰糖葫芦。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集中了罗炜彤的心,一瞬间她下了决定。
“我兄长房中正缺一个伴读,今日你若是说出实情,我府保长生无事。”
而后她将铜钱递回去:“冰糖葫芦是姐姐送长生的,不用还。铜板你收着,待将来有了更多,可以给家人买些礼物。”
小娃娃有些疑惑:“可以么?”
男人点头:“既然是小姐的好意,长生便收下吧,记得日后好生报答小姐。”
吩咐完弟弟,他转过头朝罗炜彤跪下,眼中已经全然恢复清明:“小人做出如此牲畜不如之事,小姐非但不计较,反倒照抚弟弟。小姐如天上皎皎皓月,小人佩服之至,如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行诬蔑之事。”
再三叩拜后他起身,走到众贵妇跟前:“小人平生做错无数事,如今终于大祸临头,这是报应。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人保证接下来所言,无一字一句虚言。”
罗薇蓉心急如焚,常太夫人腿脚一阵发软。可如今是在凉国公府,他们无法喊打喊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利之事发生。
“小人的确是受人指使,败坏这位小姐闺誉。那日二小姐找上小人,言明她极为看不惯庶支的妹妹。且庶支二叔官运亨通,多年来始终压在嫡支头上,这让阖府寝食难安。如今她二叔归京,且这一任上政绩卓著,很有可能再行升迁。金陵城中无人不知,圣人崇儒道,提倡齐家治国平天下,她便想让罗大人后宅失火。因与妹妹素有龃龉,便选定她下手。”
“你莫要胡乱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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