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承谈过以后,季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不对。窗外的澳门繁荣喧闹,此时看去竟有种危险的摇摇欲坠。思忖良久,她掏出手机:“安国,叶圣恩不能留了。”
尚安国那边一静,语气霎时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季承为了不让叶家参与遗产分割,决定向他们施压。万一叶圣恩被逼急了,说出当年的事怎么办?不能冒这个风险。”
“不行!”尚安国斩钉截铁道,“当年的事暴露是风险,现在出手解决叶圣恩就不是风险?过去的都过去了,暴露了又怎么样?顶多舆论上闹一闹,上了法庭却死无对证。而你现在出手,每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罪证!别分不清轻重!”
“分不清轻重的是你吧!”季老太太反诘,“是,当年是我主谋,你顶多算帮凶,自然不愿意冒险。可你别忘了自己都干了什么!在季承看来,我们两个谁更恶劣还不一定呢!”
“把你说风就是雨的脾气收一收!”尚安国低吼,“我早说过,不要让季承回来。有私生子来争财产,给他们点便是,你吃不了多少亏,他们也成不了气候,反而能帮你制衡季承。可你不听,非把季承叫回来和他们死斗!结果好了,他大权独揽,连你也挤了下去。既这样,那就和他搞好关系,只要他还认你当妈,剩下的事都好说!可你倒好,为个叶沂和他闹翻,直到今天的份上!你就消停点吧,再叫人抓住把柄,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叫季承知道真相,我才是死无葬身之地!”老太太狠狠咬牙,“坏就坏在那个叶沂身上!要不是她,季承何至于心软,关键时刻放叶家一马不说,还赔上去那么多家业!哼,叶圣恩一死,叶家的把柄我捏着也没用了,她就不必再留,到时候……”
“你说什么?”尚安国一怔,“谁不用再留?”
季老太太这才想起,自己向尚安国隐瞒了叶沂活着的事,连忙改口:“没什么。你的意思我懂了,就这样。”
电话挂断,老太太阖眸静了半晌,幽幽按下助理的内线:“阿齐,前几天你说,韩邵成的心腹——那个叫老三的——到澳门了?”
“是。”
“处理叶圣恩的事交给他,价钱好商量。”老太太勾了勾红唇,“韩家人一回来,我们办事方便多了。”
***
那个疯狂而莫名的吻发生后,祁焉直接躲进了书房,唐蜜则躲在门外偷听。他似乎在和叶宗说话:“季承见了叶朔,不知道说了什么……我怕他联合叶朔针对你……既然决定回叶家,就趁早和你父亲敲定股权转让的事。有实权在手,关键时候才能自保。”
然后里面静了下去,唐蜜拼命把耳朵往门上贴,刚一发力,门突然从内侧打开,她便“砰”地跌了进去。这场面似曾相识。第一次见祁焉时,他声称是麦苗的生父,和麦芽关在小店后厨说了好一会儿话。当时唐蜜也是这样趴在门外,后来门突然打开,她一猛子栽进了他的怀里。
从那个瞬间起,唐蜜努力多年才得以重获的平静生活再次支离破碎。而这回,她的生活连碎片也不剩了,只有一片盛大的茫然。她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祁焉:“刚才在车里,你、你为什么……亲我?”
祁焉猛地推开她,踱到吧台边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昂头灌了一口,他淡淡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一时失控,别介意。”
“谁?”唐蜜捏紧拳头问,“你把我当成了谁?”
祁焉凉薄一笑:“一个负心汉。”
唐蜜猜道:“麦芽?”
祁焉诧异了一瞬,失笑道,“不,我和她是同病相怜。”
“所以你被另一个长得像我的女人抛弃过?”唐蜜试探着总结,“这就是你一直讨厌我的原因?”
“对也不对。”祁焉放下酒杯,一步步走到唐蜜面前,细细端详她,“我不是被抛弃。我是被她践踏。”
话毕,他霍地转身,颀长背影竟带了深深的颓废:“我想过了,你继续在这呆下去,先疯的人大概是我。所以你还是走吧。孩子的情况我掌握得差不多了,尽快帮你办好,你带着他回大陆,这次藏好点,别再让我找着。”
“等等!”唐蜜猛地上前,拽住祁焉的袖口,“你要去救面面?他还在叶朔手里吗?你去抢的话会不会伤到他?你……”
“你说什么?!”
唐蜜从没见过祁焉如此阴霾的样子。他生得太好,即便是愤怒和嘲讽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然而此刻,他身上的每道线条都像要喷出火来,黑洞洞的眼睛迸着极为冷厉的光,仿佛要把她生吞下去。
唐蜜下意识地后退:“你、你怎么了?”
祁焉狠狠把唐蜜拎回眼前:“孩子叫什么名字?”
“面……面啊,”唐蜜不明所以,战战兢兢道,“你觉得不好听?是我丈夫起的。我的名字是‘蜜’,他的名字是‘延’,取我名字的声母、他名字的韵母合在一起的。是有点怪,可你也不至于……”
祁焉如凝固了一般,眼里的颜色变得非常奇怪:“你丈夫,他叫什么名字?”
“韩延。”唐蜜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脸色,“祁焉,你……认识他?”
***
叶宗回叶家时,叶圣恩正躺在床上输液,见到他惊讶地挑挑眉:“这么快就想好了?”
“是。你的提议我都同意。”叶宗直接说,“我不喜欢拖延。既然决定了,那么相关的股权转让和代理协议,还请父亲尽快签署。”
“果决干净,雷厉风行。”叶圣恩满意地点点头,“而且总算看出了钱和权的重要,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抓在手里。老二,不错,有进步。”
“季承见了叶朔。”叶宗面无表情,“不论他们说了什么,对叶家都有百害而无一利。父亲想保住叶家,还是迫不及待点好。”
“嗯,眼线也很得力。”叶圣恩笑笑,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叠文件,“早准备好,就等你签字了。”
叶宗翻开过了一遍。落笔前他顿了顿,最终用力签下名字。叶圣恩沧桑的声音里含着得胜的笑意:“早知如此,当初何必离家出走,绕那么大个圈子。原属与你和叶沂的股份如今都在你的名下,遗嘱我也悄悄改了,就存在律师那。老二,只要让我满意,以后叶家、乃至整个澳门都是你的。只一条,别和你大哥学,起什么不正经的心思。记住,我能给你,就一定能再拿回来。”
“父亲还不明白么?”叶宗冷冷把文件收起来,“我签字的唯一原因是要保护小妹。只要你不妨碍这一点,我就没有任何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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