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线,大军驻地。
当日派出两翼前锋前去接应,结果只带回了五十三人,且个个浴血重伤。两翼前锋抵达时,先锋将军已战亡,只剩下一员副将指挥兵士做最后的突围。
三千精兵出营,只回来五十三人,且日后怕也再上不了战场,相当于一支先锋军整个折损!
辕门外,周慕寒亲率一众将领重甲而立,迎幸存将士回营。右臂残断的先锋副将尚存一丝清醒,在看到周慕寒的那一刻,连死亡也不曾畏惧的兵汉子咬着牙双眼赤红,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只能发出气声。
周慕寒暂时摒退左右,倾身靠近他的脸。片刻的沉默仿若在积蓄体内仅剩的力气,须臾后,周慕寒耳边响起断断续续虚弱低哑的声音,“大将军......小心......有问题......”
周慕寒心头汹涌翻腾着浓浓悲怆,重重点了点头,起身着人立刻将他送往医帐。
这一天午后,周慕寒抱着一坛烈酒独自坐在营帐附近的矮山顶上。酒尽半坛,薛长卿与李蒙便寻了来。
“见你不在帐中,一猜就是躲起来自己喝闷酒了。”李蒙长腿迈开,几步跨上来坐到周慕寒身边,夺过他手里的酒坛连喝了两大口,一抹嘴,“好酒!”
周慕寒不冷不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伸手夺回酒坛,“多事。”
李蒙系当今鲁豫总兵李开年次子,虚长周慕寒两岁,两人同年投在林老将军麾下,多年来行伍中同生共死,早将对方视为过命的兄弟。如今同薛长卿一起,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唯二抗“寒”能人。
“大战在即,还请大将军注意身体。”薛长卿撩起衣摆坐在李蒙另一侧,虽说装植物的功力高深,但周慕寒此时身边寒气太重,还是有道人墙挡一挡最好。薛长卿初识周慕寒时,他还在北军任副将,一场与北鹘的交战中重伤,薛长卿游历北疆冒顿山采集草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一命,从此便结下了不解之缘。薛长卿这个军师名头,只不过是周慕寒私封的,虽无官阶品级,但因为周慕寒对他的态度,西军上下对他莫不尊敬非常。
去年冬上,疆西、疆北之地都遭遇了数十年不遇的酷寒侵袭,牲畜牛马损失严重,自开春以来,大历北线和西线的形势就异常紧张,但北军、西军大军压境防御,北鹘与北突厥也不敢贸然发动大规模战事,只是小队人马突袭,意不在扩大开疆扩土,只为抢夺粮食。
自六月末七月初,川省西北之地便开始屡现北突厥骑兵,几番交手下来,虽有伤亡,但却一次也没有让敌人得逞,可没想到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挡住了敌人的金戈铁马,却被自己人从背后插了一刀。
前锋营是由西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轻骑兵组成,堪称当今大历最精锐的骑兵之一,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前锋营先来,换装自然如此。可偏偏如此,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不过一战,两千人折损殆尽!若是真不敌敌军便也罢了,可折在小人暗算之手,怎能让周慕寒不憋屈窝火心痛。
李蒙与薛长卿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情,安慰的话连自己都听不进去,又怎会说与周慕寒听,能做的,唯有陪着他痛快喝一场而已。
逝者已矣,唯有不让亡者白死才是真正的告慰。
本来,周慕寒这次率大军奔赴边境只为防御,可经此一事,他决定改变初衷,全面迎战。
决心一定,他便连夜写了封正式的陈情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三日后的早朝上,文宣帝命人当庭宣读周慕寒的奏折。
北突厥公然出兵侵犯大历川北疆土,西军前锋营力抗敌军,两千将士为国捐躯,请封军功的同时,奏请皇上下令,对北突厥宣战。
个中实情周慕寒早在第一时间便密报给皇上,这道请战的折子,不过是替皇上下旨宣战走个必要的过场而已。
鉴于文宣帝毫不掩饰的怒气,对北突厥正式宣战一事,满朝上下无一人提出异议。
自从周慕寒宣布对敌宣战的决定后,全军上下士气高涨,薛长卿和何煜之却思虑重重。由于白素锦的意思,随大军押送而来的三万石粮草只留下了没有掺杂半夏米的那一万石,加上驻地原有的,满打满算也只能够大军六七日之用,而临西大营补送的第一批粮草,日夜急行最少也要十天。薛军师报请周慕寒,补送粮草未到之际适量减少米饭供应量,却被周慕寒当即否决。先锋军失礼,北突厥骑兵很快就会再度突袭试探,战争一触即发,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将士们吃不饱。
初接到白素锦的消息,周慕寒不是没有犹豫,但是,他信她。白素锦不是会空口说大话的人,尤其是在这等状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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